奇闻录_凤鸣九皋【完结】(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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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红屋是这个城市以聚集文化人闻名的大酒店,大客厅和小雅室里,都挂着名人字画及祝贺开业的匾牌,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无声地向每一位顾客宣传着老板的交际能力和修养。老板姓周,原是文化人,后来弃文从商,总难泯灭文人本性,又喜张扬,凡是在大红屋组织的文化活动,比如知名刊物开笔会,名人雅集,作家住宿,他一律给以最优惠的待遇。

  王念寥到大红屋是应一位晚报编辑的约请,约定时间是十点半,她看墙上的挂钟才十点,就要了一杯高浓度不加糖的咖啡,一边慢慢喝着,一边在心里温磬着她和南楠昨天的意外想见,借以打发等人的无聊时间。

  王念寥和南楠是在大学时谈的恋爱,大学快毕业时,两人从学校的集体宿舍搬出,在校外租房同居了,毕业后,因为工作在不同的城市,两人分了手,也许还有别的一些杂七杂八的原因,反正不仅仅是因为两地工作。这样音信隔绝了六年后,王念寥再怎么也想不到昨天下午,南楠天上掉下来般出现在她面前。那时王念寥在家里聚精会神地敲小说,双手在键盘上翻飞如蝶,脸上因为毛细血管充盈了鲜血而显得红扑扑的。王念寥写作时往往伴有身体反应,因情节不同而有不同的反应,时而双眼神采奕奕,时而紧咬下唇,时而加大敲击键盘的力度。王念廖很讨厌有人在她写作时来访。门铃响了好一会儿,她才不情愿地起身去开门,当门外微笑着的南楠完全进入她的视线时,她的心一下狂跳起来,潮湿的双眼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久违了的人。南楠很自然的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王念寥正要投身入怀时,脑子里一个闪念,让她竭力克制住了那个不知在小说中描写了多少次的相拥而泣的冲动。南楠微笑说“看见我意外吧。”王念寥稳住情绪,看看南楠的身后:“就你自己?”南楠故意说:“还有一个。”王仿寥紧张了:“谁?”南楠指指身后:“影子。”接着向门内张望,“你这样拦着门不让我进去,不方便招待我?”王念寥这才回过神,一把将南楠拉进去,随手关上门,咬着下唇似哭似笑地说:“我是孤家寡人,关起门来自成一统。”……

  王念寥慢慢呷着咖啡,脸上微微洇出的胭脂红,让她这种三十岁的女人,自有一股特殊的成熟魅力。旁边有一个年轻的男子,从王念寥走进大红屋的那一刻,就开始注意她了,他用眼角的余光时时看向王念寥。周老板和王念寥熟,这时过来说话,他白面长身,西装笔挺头发油亮,一副儒商的模样,坐到王念寥的对面:“大作家,有段时间不来我这儿了。”王念寥已把那杯咖啡喝露了底:“不是有人约我,我还真没有时间来坐会儿。”周老板看看左右:“人还没来?”王念寥说:“我来得早了点。”周老板殷切地说:“那么,再来一杯咖啡?”王念寥不置可否。周老板叫人送上一杯咖啡,还要接着和王念寥聊,那边有人找他,就走了。

  王念寥旁边的年轻男子看周老板走了,下了决心似地走过来:“您是王念寥老师?”王念寥看不认识他,只是点了一下头。年轻男子的脸色因为心情激动而显得红润润的,是那种细皮嫩肉的红润,因了年轻而显得格外好看。王念寥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年轻男子有点紧张地说:“我叫鲁小艺,师院文学系的三年级学生。我很喜欢您写的小说,希望您能给我签个名。”他边说边从包中拿出一杆圆珠笔和一个笔记本,轻轻地放到了王念寥面前的桌子上。他这种小心翼翼的动作,让王念寥生出几分好感,正签着名,那位约她的老编辑来了,口里一迭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久等了。”王念寥把笔和本子推还给鲁小艺时,由于只顾和老编辑客气:“没关系,是我来早了点。”没注意碰了鲁小艺的手,她倒没觉得什么,鲁小艺却触电般缩回了手,以致于本子和笔都掉在了地上。王念寥和老编辑一齐看向鲁小艺,鲁小艺的脸红到了耳根,他弯腰从地上捡起笔和本子,向王念寥羞涩地笑笑,说了声你们谈就走了。有一瞬,王念寥觉得鲁小艺的神情酷似六年前初和她谈恋爱的南楠。老编辑随口问了句:“他是谁?”王念寥说:“一个文学青年。”

  老编辑是向王念寥约稿的,他想让王念寥在他编辑的晚报文艺版面上开个专栏,栏目叫做“世说新语”,每周两篇文章。王念寥先是推辞,说她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出版社催得紧,她无暇他顾。老编辑很诚恳,说每篇不过一两千字,甚至几百字,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她闭目养神的工夫就能写出来,在这个城市,晚报拥有十万读者,并不是哪个作家想在上面开专栏就能开的。王念寥不想得罪老编辑,况且晚报的十万读者,对她也是个不小的法码,作家都希望读者越多越好,王念寥也不例外。老编辑对王念寥最后的许诺是稿酬从优,千字百元。

  从大红屋出来,天已过午,王念寥回家又敲了两个小时的稿子,总觉心猿意马的,南楠在她心里纠缠着,让她无法安心。下午四点钟,她突然想起要好好准备一顿晚饭,就关了电脑出去买菜。在菜市场采购了许多东西:脆灵灵的小黄瓜、青郁郁的小油菜、白生生的豆芽、被五花大绑的大闸蟹、挥舞着大钳还想捍卫地盘的小龙虾,等等等等,最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在一个乡下人那儿,买下了一只据说有五年鸡龄的老乌鸡。她把这些死的活的,好不容易搬运到四楼她的家,只觉手臂都要累掉了。稍作休息,她要做家庭煮妇的心情,还在无限热情地高涨着。打开音响,选播刀郎的《情人》:“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你那火火的唇,让我在午夜无尽的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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