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礼霍望二人皆是霍珩心腹股肱,他直接叫进高平,问:“何事?”
高平眼中的主子唯有霍珩一人,自知身负不可宣扬之要务,也不言语,只恭敬呈上蜡丸,道“禀主公,方才有信报传来。”
霍珩一看便知,神色一肃,接过蜡丸立即捏碎。
展开信帛,他垂眸细看,不过是张巴掌大些的窄小布帛,他看了好半晌,来来回回的足足看了几遍。
他眉心缓缓收拢,脸色凝重起来,迟迟不语。
这般情形甚是少见,要知道霍珩统军五六年,南征北战,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一贯指挥若定,究竟是什么信报能让他这般凝重踌躇?!
陆礼神色一肃:“主公,可是西河信报,这是生了何事?”
“先生,以你所见,晏庆此言何意?”
霍珩将信帛一推,推到陆礼霍望面前,后二人连忙低头细看。
“当初那小儿竟未将性命留在洛水之侧,如今坐大成了祸患!竟生生害了我儿性命!我……”
晏庆死了儿子,暴怒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怒啸出这句话以后,那马旭竟不顾尊卑突然喝止了主公,而晏庆未因此对其有愠色。
陆礼“嘶”了一声,道:“那马旭必是为防晏庆盛怒之下吐露机密。”
只是联系上下文,却竟与五年前洛水一战有关?!
可此战乃九路诸侯奉上谕围剿叛军,不管是西河晏庆还是当年的霍襄都是其中之一,属于盟军同一方,究竟有何机密?
还口口声声要留命,在座三人其实都不约而同浮起了某个念头,陆礼捻了捻信帛,说了出来:“莫不成,当年老主公之战死,竟另有隐情?”
第49章 云川
众所周知, 霍珩之父霍襄, 乃战死于当年洛水之侧, 叛军之手。
五年多前蓝田起义军凶横, 一度逼近洛阳,怀帝连下诏令,命九路诸侯合兵围剿。
大战持续半年之久,最终双方会战与落水之侧。此战双方俱伤亡惨重,蓝田军几乎被剿灭殆尽,而九路诸侯也折损了三位。
冀州霍襄,太原晏丰, 豫州邓显。
当时九路诸侯结成围困之阵,这三位刚好左右相邻,敌军虽强弩之末,但总要拼死突围的,就是这么巧, 敌军选中的突围方向就是这一片。
此战最血腥最惨烈就是这片。
霍珩当年才刚满十七, 眼见形势急转直下, 霍襄当机立断点选了心腹大将及精兵,还分出麾下半数亲卫一同护着嫡长子,让霍珩与诸位子侄分几路突围。
倘若没有分兵,父亲未必战死。
霍珩自小对父亲的感情都是复杂的,但此战过后, 那深藏的怨怪去了, 仅余缅怀遗憾。
战场刀兵无眼, 霍襄最终还是战死了,尸身伤痕累累,三叔父子也同时阵亡,同辈兄弟也仅存霍珹霍琛。
此一战之后,霍家受了重创,周边军阀虎视眈眈,幸霍珩勇悍韬略尤胜其父,不但抵御了进犯之敌,数年间南征北战,并将整个冀州尽收归麾下。
上叙种种,除了霍珩的个人情感,余者陆礼霍望俱知。而且他们还知道,霍珩去年主动向朝廷请命,领兵围剿由蓝田军逃脱匪首再次召集起的陈留叛军,亲手斩杀那匪首,为父报仇雪恨。
这事原已彻底告一段落了,谁料如今竟又生疑窦?
陆礼皱:“难道,晏庆当年算计了老主公不成?”
“先生,这不大对头。”
霍望人生得粗豪,但却心细头脑灵活,闻言立即反驳:“那晏庆老贼当年不过坐拥西河一郡,实力尚不如现今的太原晏氏,他即便要算计,也是算计太原,如何会把手伸到冀州?”
霍珩面沉如水,缓缓道:“说的没错。”
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不合常理。晏庆当年能力有限,要算计也紧着太原晏氏,霍家在太行山的另一边,即是真倒了,捡漏也绝对轮不上他,何苦为他人作嫁衣裳?
难道他能预见自己会被怀帝相中,入洛阳后还能借势谋得并州七郡?称雄北方?
这不可能。
晏庆算计五年前的霍氏完全没得益,费力不讨好,一个弄不好还结下死仇。再者,混战之中想算计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西河实力不过是九路诸侯中等而已。
逻辑不通。
偏偏晏庆此言肯定有异常,而霍珩直觉,肯定事关五年前的洛水之战。
“兹事体大,此事不得宣扬与第五人知悉。”
霍珩凝思良久,最终还是无法将这仅有的信息梳理通顺,他沉吟过后,决定先多加观察和搜集消息。
要是对方真做了,迟早有破绽。
陆礼赞同:“主公所言甚是,此事千头万绪,万不可操之过急。”
霍珩点了点头,让二人先散了,他静静端坐书案之后,却未曾处理公务。
直到夜色浓重,二更的梆子响起,他才惊觉回神,立即起身回后院去了。
“夫君,你回来啦!”
晏蓉身姿轻盈,眉眼弯弯迎上来,“今儿可是公务甚多,都二更天了呢?”
“嗯,你若困了便早些睡,莫要等我。”霍珩压下纷乱思绪,轻声细语。
他只字未提傍晚之事。并非他有意隐瞒妻子。实则晏蓉非寻常内帷妇人,婚后以来,外头局势公务他都会说一说的,不教她闭塞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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