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击溃了霍珩原来的所有打算,他抹了一把了脸,闭目良久,睁开后,终于低低道:“两年多前,……”
他从自晏庆处获悉内应消息开始说起,一直说到洛水之侧的大变是有人精心设计,再然后说抽丝剥茧发现霍珹,然后是荀续,所有的所有,和盘托出。
荀太夫人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她不自觉死死抓着孙子的手,呼吸越来越急促,到最后微张着嘴巴喘气,像是被捞出水面垂死的鱼。安静的室内仅听见霍珩低沉的讲述声,和她“赫嘶”“赫嘶”的拼命挣扎吸气声。
晏蓉闭眼,不忍心再看。
“……那,仲溪呢?”
老太太的眼珠转动越来越缓慢,但她还是费力地看往后面看去,“仲溪……”
“……”
霍珩闭目,不忍再说。
“……我知道,我知道。”
荀太夫人喃喃道:“他早告诉我了,他……说他不孝,……不能侍奉,在我……膝下了。”
声音已轻微得连霍珩都几乎无法听清楚,最后一个字说罢,他只觉臂弯猛地一沉,荀太夫人已闭上双目,彻底咽下最后一口气。
“祖母!!!”
……
有着传奇一生的荀太夫人,二度在骤失家主时支撑了霍氏的荀太夫人,与世长辞。
全城举哀。
……
*
丧礼冗长而令人压抑,荀太夫人停灵七七四十九日,而后发引送殡,入土为安。
回来后,晏蓉仔细看过阿宁和虎头,见一切都好,这才松了口气,吩咐乳母先喂饱,歇歇再给孩子更衣梳洗。
两个小的周岁都在丧礼期间过的,孝期不贺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太小,平时哭灵能多照顾些,但送葬却无法打折扣的,大雪纷飞寒风呼啸,不得不慎之又慎。
晏蓉筋疲力尽,但安置了自己两个,她又马不停蹄去隔壁院子看了阿彘和芽芽。
这姐弟俩也是可怜,目前养在霍家大宅里,由叔婶教养。
霍珩并未因霍珹的错误迁怒孩子,但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该有的教导和照顾不会缺,但适当的防备也不能少。
头一个,正确观念早早竖立,父祖死因也不瞒,谁是谁非分析个清楚。
早在南边时,夫妻俩就已商量过此事。
安抚好两个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的女孩男孩,又严厉敲打乳母侍女,晏蓉才折返元和居。
她疲乏极了,一进门就软在榻上,连手脚都不想再挪动一下。
“娘,娘!”
“啊,啊啊!”
小孩子不识愁滋味,也不懂生离死别的哀伤,吃饱肚子洗了澡,立即就活蹦乱跳起来了。
出了浴房,见了母亲,两小立即兴奋起来,在乳母怀里蹬腿伸手,要到母亲怀里去。
“小笨蛋,姐姐都晓得叫阿娘了,你还不会。”
晏蓉接过儿女,一左一右抱着,她笑着点了点虎头的小鼻头,嗔道:“我们虎头要加劲儿咯。”
虎头以为母亲和他玩耍,“咯咯”大笑着,两条小胖腿用力一蹬,身疲骨乏的晏蓉一下子坐不稳,猛地往后一仰。
“阿蓉!”
刚进门的霍珩一惊,几个大步冲上去,赶在乳母侍女之前搀扶起妻子。
“没事的,后面有垫子呢。”
儿女一天一天大,力气足,会坐会爬还正学着走,这榻上的锦垫和大引枕就没少过,就是预防晏蓉力气不够,被两个小家伙带倒的。
阿宁和虎头见父亲回来了,更加高兴,又扑腾着往父亲那边去。
霍珩接过虎头,摸了摸儿子柔软的法顶,“我们虎头腿脚有劲,都自己学会走了,说话晚一些也是有的。”
“祖母从前就说话,一般先说话的晚走,晚说话的先走,我们阿宁和虎头就是这样。”
提到荀太夫人,他目中又添了些黯然。
丧礼是一件非常熬人的事,尤其霍珩对祖母感情之深,这二月下来,人瘦了一圈。
他眼窝微陷,其下还有青痕,容颜憔悴,情绪始终徘徊在低谷。晏蓉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摸了摸他的脸,道:“我们虎头像阿爹,长大必能文能武。”
虎头知道母亲在说他,“咿咿呀呀”蹬着腿,又伸出两条小胖胳膊,搂着他父亲的脖颈。
晏蓉含笑指着霍珩,对闺女道:“阿爹!”
小阿宁刚学会喊的父亲,不标准,“哒”,“哒哒”地喊着,不过她十分有兴致,冲她父亲就是一通乱喊,喊得霍珩心花怒放。
他把小闺女也抱过来,使劲亲了亲,“乖,阿爹的小阿宁真聪明!”
如冬末春初,冰雪消融,他唇角扬起弧度,目光变得柔和,搂着儿子闺女,笑声不断。
晏蓉含笑看着,能抚平这种创伤的,只有另外的至亲至爱。
……
小孩子精力有限,和父母玩闹一通的阿宁和虎头说睡就睡,趴在父亲怀里就闭上眼睛,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霍珩亲自送回去。
回来后,他搂着晏蓉,“谢谢你阿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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