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此,晏珣更要早早赶回去了,不能再拖。
八月十二宜出行,可惜天气却不怎么好,天灰蒙蒙的,冷风昨夜袭来,温度骤降。
晏蓉披一件边缘滚了貂毛的大红织锦斗篷,这是昨夜起风荀太夫人一大早命人送来的,以表示霍家对未来主母的看重关怀。
这披风金银彩线绣了非常精致的团花纹样,加上颜色大红,看着华贵至极,美则美矣,但实际不太符合晏蓉的审美。
只是无需选择,她不会不披上的。
霍珩见了眼前一亮,他向来知道自己的未婚妻美极,但首次见她穿炫目的色彩,还是被惊艳到了。
他平素稳重,在外自然不会轻易露了情绪,但目光凝了凝,停顿在她的身上略久了些。
这反应取悦了晏蓉,她戴上兜帽,冲他嫣然一笑。
霍珩眸色深了些,他缓步上前,先一步搀扶晏蓉登车。
说是搀扶,其实也就是虚虚扶着,晏蓉年轻,能骑还能射,脚下稳着呢。不过这人存在感实在很强,半生不熟的气息笼罩她,让她颇有些不好意思。
脚下忍不住快几分,提着裙摆就登上车辕,钻进车厢里去了。
霍珩微微一笑。
晏氏父女乘车,霍珩骑马,后面还带了十数辆大车,满满当当,俱是荀太夫人连夜收拾出来的纳采礼。
大车连同护卫,浩浩荡荡的队伍启程往城门而去。
霍珩跨马徐行,环视了夹到欢送的百姓一眼,招来霍望:“传令下去,命西河的探子盯紧些,一日一报,不得轻忽。”
到了今日,冀州太原联姻结盟之事已传出霍氏大宅,迅速传遍邺城。邺城这个冀州首脑之地,自然少不了各方探子的,其中,包括并州晏庆。
对方正对太原上党虎视眈眈,消息一出,聪明的肯定会暂按兵不动,当然也不排除恼恨成怒后,他干脆提前太原和冀州开战的可能性。
不管哪一种可能,霍珩都需要做好应对准备。
*
霍珩所料不错,一行人徐徐而行,尚未抵达太原,那边晏庆便已收到探子传回的密报。
他当时正与谋士马旭手谈对酌,掷杯大怒:“霍珩小儿,气煞我也!”
马旭接过布帛一看,失声惊呼:“那冀州霍侯,竟要娶安阳王妃!”
真真不可思议,冀州霍侯实力尚在他家主公之上,竟然愿意再续前缘,要知道,当年可是晏家先毁的婚约?!
“难道这安阳王妃竟美貌如斯?!”他虽随主公一起去洛阳几年,但皇后尊颜,可不是一个幕后谋士能窥探的。
马旭可是晏庆底下的第一谋士,才智自然是有的,他嘴里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却另有判断:“主公,恐是霍侯欲借太原上党二郡取并州。”
晏庆当然能想到,他恨的咬牙切齿:“安阳王妃?那可是怀帝之后!”
他恨自己当初觉得太麻烦,又事不关己,没有设法让怀帝禅位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如今时过境迁,让这“安阳王”成为诸侯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不然,即便霍珩再窥视并州,怕也不会轻易答应和太原联姻的。
那可是大齐朝最后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后,在这个大齐朝余韵未消的时候,足以让天下人为之侧目。
可惜,没有如果。
就算诸侯心知肚明又如何,在天下人眼里,她仅仅是安阳王妃罢了。
一个寡居王妃改嫁,再寻常不过。
“晏珣老贼,奸诈至极!”
晏庆没想到他这位族兄这么果断,晏珣也是有儿子的人,居然能毫不犹豫对冀州提出结盟。
结盟对象这么强,这主导地位必然属于对方的,这基本等同于放弃问鼎中原了。
够利落,够爽快,换了晏庆恐怕做不到。乱世是危险也是机缘,有兵将有属地者,谁不蠢蠢欲动争取一把,哪里会一开场就放弃。
“真真无丁点志气,枉为他父亲之子!丢尽并州晏氏一族之颜面!”
只是气归气,骂归骂,晏珣到底是漂亮地反将了晏庆一军,让他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马旭眉心紧蹙:“如今我军若按先前谋划行事,恐有大大不妥。”
原定计划最迟明年开春就进攻太原。可如今霍珩已是太原晏氏女婿,岳翁有难,他驰援几乎毫无悬念,恐怕随之而来的,是冀州大军压境,他顺势谋取并州七郡了。
晏庆和霍珩早晚有一场大战,这点彼此都清楚,可惜的是,目前西河并未做好此战准备。
“只是若取消谋划,冀州亦有更多时间准备,他日霍珩陈兵太原上党两郡西边,于我方将会更不利。”
地利之便几乎消耗殆尽了,晏珣对西河几郡的熟悉程度,并不亚于晏庆对太原。
进退两难啊!
晏庆面色阴沉如水,狠狠拍了一下棋案,黑白两色的棋子猛跳了跳,“哗啦啦”滚落了一地。
他早视两郡为嘴边之肉,打算一举吞下后,日后再伺机图谋冀州,如今是心有不甘又愤恨,掀翻了棋案后,他下令:“来人,速速招诸将军先生们入府。”
不管是进是退,加重东境布防才是第一要务,以免他不攻太原,霍珩反而来攻他。
仆役匆匆传命去了,马旭执起那块窄小的布帛,拧眉道:“主公,太原赠冀州这批良种,我等也需慎重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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