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记事_蓝艾草【完结+番外】(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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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夏芍药送了夏景行离开,一直将他送出了城外,耶律贤半靠在马车里,掀起车帘看远处那依依不舍的小夫妻俩,总算等到夫妻话别,夏景行跳上战马,夏芍药挥手,他才放下了帘子。

  夏景行一走,此次换了何娉婷来安慰夏芍药,她抱着大胖小子往夏家来串门,还叹气:“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忙些什么。夫君往长安去了,夏姐夫又往上京城去了,这一南一北隔的倒远。燕王殿下手底下难道就没人了,怎么只挑了咱们两家的男人出门啊?”

  夏芍药可不敢告诉她赵则通实则也去了上京城,两人的丈夫这次还是往一处去了,只能托腮发愁:“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别等回来外面已经下起雪来了。闲着也是闲着,倒好让丫环们给他裁棉衣做棉靴了。”总要找事qíng做,才能分散注意力。

  两个人针线都不行,身边的丫环倒都是心灵手巧的。夏芍药指挥了丫环们去库里搬料子,铺开了比对,chuáng上桌上罗汉chuáng上,到处都是铺开的料子,满室锦绣,荣哥儿正是爱瞧鲜艳颜色的时候,只瞧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小脑袋扭来扭去的到处去瞅,还摇着小胖手儿,嘴巴里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夏芍药将他抱了过来,放在一匹宫锦之上,小家伙忽的咧嘴一笑,努力嗯嗯两声,已经熟悉了他表qíng的何娉婷暗道一声不好,才要伸手去抱,他已经往那匹摊开的宫锦之上热热浇了一泡童子尿。

  何娉婷:“……”

  夏芍药也傻了:“你……教他的罢?”哪有这么恰到时机的?

  旁边侍候的丫环们都埋头偷笑,又忙忙上前来要将那匹宫锦给收走,却被夏芍药拦住了,“既然这匹宫锦被荣哥儿给浇了一泡尿,那就拿来给赵六哥裁个袍子过年穿。”

  何娉婷顿时乐了,“夏姐姐你不会是想让我陪一匹宫锦给你吧?”

  夏芍药想一下,“你说的有道理,回头记得欠我一匹宫锦啊,可不能白送。”说着自己也笑了,满腔愁绪倒是消去了不少。

  正在此时,夏南天带着小平安从外面回来,小家伙直闯了进来,小脸蛋脏兮兮的,身上小袄子上都有好几处刮花了,又是土又是泥。

  “这是……跟人打架了?”夏芍药真没想到儿子出门一趟,竟然会弄成个泥猴回来。

  夏南天抬脚进来,颇感无奈:“我在茶楼坐着,他跟燕王世子在园子里玩,听说是跟一帮小家伙们去爬树了。园子里不是有一颗枣树吗?低一点的地方都被来往的客人随手摘了去,高处的倒是红艳艳的,他们一帮小家伙倒去摘高处的,他爬的不高,跌下来亏得有保兴垫着,还没摔疼。你是没见燕王世子,平时瞧着小大人一般,今儿也弄的脏兮兮的,也不知道燕王妃瞧见了,以后还会不会让他来园子里玩了……”

  小平安全然不怕夏南天,瞧见夏芍药的冷脸都有几分害怕,小步蹭了过去,从袖子里掏啊掏,掏出来一个红艳艳的枣子来,塞到了她手里,声音软软糯糯:“娘亲,吃枣,我给你摘的!”带着小小的不安与得意。

  夏芍药的脸一下子就绷不住了,拿手指在他的大脑袋上点了点,“小坏蛋,别想拿枣子来哄娘亲。枣树那么高,你想吃了让保兴哥哥拿杆子打下来就是了,爬上去摔着了可怎么得了?”见他眼里迅速聚集起了泪水,声音更软了,“有没有哪里摔疼了,给娘瞧瞧?”一面去瞧他脸上手上身上,一面又禁不住退步:“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为着爬树掉眼泪,说出去可丢人了!等你再大一点,有人看着再爬树,娘也不拦着你,只小心不能摔下来,从高处摔下来可会摔成傻子的!”

  小平安一下破涕为笑:“我才不会摔成傻子呢!”

  第九十七章

  燕王妃大着肚子见到向来整洁gān净的儿子弄成个泥猴回来,身上袍子都扯破了,差点傻眼了。

  萧烨原本是想偷偷溜回自己房间去的,等打理清慡了再往燕王妃面前去的,结果被燕王妃逮了个正着,正不知如何自处之时,燕王回来了,见得儿子láng狈的模样,反倒哈哈大笑,催促了萧烨下去沐浴换衣,阻止了正yù长篇大论教导孩子的燕王妃:“王妃且别恼,男孩子就应该有男孩子的样儿,斯斯文文未免失了男子气概,打今儿起让烨儿搬到前院去,王妃安心养胎即可,烨儿的教养自有为夫来。”前几年忙着军务,如今边境安稳,两国和平,燕王倒有空余的时间管起萧烨的教育问题。

  也不知燕王如何作想,第二日竟派车往夏家,接了小平安去燕王府,又有驻守幽州的康家代家以及吴家的孩子们一起,全都聚集在了燕王府前院,专门僻出个院了来,给他们读书练武。

  可怜小平安满怀了前往燕王府做客的美好梦想,想象着可以去燕王府撒着欢的疯玩一天,结果才进了燕王府的大门,就被揪到了燕王面上,聆听训示。

  小平安长这么大,每日睁开眼睛,要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玩什么。

  夏南天宠大孙子,人尽皆知,夏景行自己的童年回忆起来只有在老侯爷院子里静坐读书,垂头听训的岁月,有关于孩子的乐趣从来不曾无忧无虑的体味过,仿佛是自己缺失了什么,就想着在孩子身上补偿回来,他也不急着给小平安开蒙。

  家里只剩下一个夏芍药,压根没想过儿子必须读书出仕,由得他胡天胡地的疯玩。

  一家子大人都不曾bī过他,没想到燕王却做了小平安的童年终结者。

  武将家的孩子们,大多读书晚,在场的六个孩子里面,小平安年纪最小,其余的都是六到九岁不等,被燕王一起抓过来开蒙拜师。

  燕王府里教世子读书的乃是萧恪的两位幕僚岑文柏与喻鸿才,前者xing格耿介,不会奉承上司,官场不得意,索xing弃了七品小官,被燕王收归旗下,后者却是疏狂不羁的xing子,自来不曾下场科考过,皆是满腹经纶,为人处世却皆然不同。

  燕王明知岑文柏与喻鸿才xing子格不合,却将这两位放在相邻的院子里,有时间还最喜听这二位掐架绊嘴,只当王府一乐。

  小平安连毛笔也没摸过,就被揪过来开蒙,拜完了师要学握笔,姿势不对,岑文柏示范几次,见他不得要领,小胖爪子上就挨了一戒尺,这也算是他平生第一次挨打,不意人生还有如此艰难时刻,待要哭时又觉地点不对,这里可没有夏南天百般宠溺,只能硬生生忍着了。

  开蒙第一天,小平安只学握笔,燕王世子开蒙数年,写出来的字已经颇为周正了,其余几位孩子也有在家握过笔的,六岁的康成荫比小平安还淘气,也是从未握过一天笔的,挨了岑文柏两戒尺,就要摔笔不gān了,还朝着岑夫子嚷嚷:“我祖父都不曾揍过我!”简直是说出了小平安的心声。

  小平安小声附合:“我祖父……也从来不揍我!”

  岑文柏有心为难喻鸿才,便将这两个年纪最小,又最是顽劣不听训的分了给喻鸿才,自己来教其余几位,还美其名曰:年龄有差,所习不同。

  喻鸿才先时偷懒,只让岑文柏先去上课,自己躲在外面喝酒,等喝的半醉,被岑文柏推过来两个小豆丁,他纳闷问:“岑夫子说你们连笔也不会握,那你们会gān什么啊?”

  小平安一脸骄傲的挺起了小胸脯:“夫子,我会玩!”

  康成荫侧头瞧他这傻样,毕竟比小平安大了两岁,犹豫了一下才道:“夫子,我会打拳!”他每日跟着康将军转悠,见他将一趟拳打的虎虎生威,自己也跟着模仿的有模有样。

  喻鸿才一手指着酒壶,侧坐在廊下栏杆上,抬抬下巴示意:“那你打一趟拳来我瞧瞧。”

  康成荫自觉自己得了夫子青眼,得意的站在他面前,拉开架势打了一趟拳,虽然力道绵软,但出拳却很流畅,显见得是练过许多遍的。

  喻鸿才夸他,“不错不错。”让他立在一旁歇息,转头又问小平安,“他会打拳,你会怎么玩?”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乡下的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但燕王收罗回来的却是手下部将子孙。许是他要给世子趁早培养臂膀,从这些孩子里挑几个忠心可靠的。喻鸿才很能理解燕王的心思,但凡燕云十六州的将领及其子孙,以后在整个大齐官场上,都会被人自然而然认为是燕王一系的。

  这些孩子的未来,也与燕王府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小平安侧头想想,他都是怎么玩的?

  “茶楼上的说书先生都讲盖世英豪,忽然有一日就天下闻名了。祖父说英雄豪杰在成名之前,必定都有过极为辛苦的日子,只是说书先生没有讲。园子里走软索的花姐姐都是从小练起来的,她走在空中的时候我要仰头去瞧,每次我都担心她要从软索上掉下来。我问过她怎么这么厉害,一点也不害怕,她说她从小就饿着肚子练习的,不能吃太饱,不然太胖了就没法在空中走了……说口技的大叔说他为了练鸟叫,还专往深山老林子里去钻,趴在糙里听山里的鸟叫,被野蜂咬的满头包,有一次差点被野shòu给吃了……芍药花种下去的时候,chūn天就发了芽,祖父小心侍候着,不让我随便攀折,夏天才能开出最美的花来……园子里的蚂蚁搬家的时候,排着长长的队伍,像支军队一样……”他眨巴着大眼睛,只觉得满脑子都是好玩的事儿,只是争先恐后冒出来,多的都不知道要先讲哪一件,“我太忙了,天天忙着去玩。”忽然之间就跑题了,小家伙大大方方邀请喻鸿才:“夫子若是有空,我请夫子去我家园子里去玩,不收你茶钱的,真的!”声音忽低了下来:“我不会写字,夫子千万别打我!”

  喻鸿才都被他这小模样给逗乐了,摸摸他的小脑袋:“赤子之心最为难得啊!”身为官家子弟,家是长辈全然不忌孩子与这些底层艺人结jiāo,殊为难得,最难得的是这孩子身上无一丝骄矜之气,似乎全然不曾意识到阶级之分。又问及他名字,听得rǔ名叫平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qíng来,还端起酒杯递到他嘴边:“你来尝尝这什么味儿?”

  小平安在家里是被严禁碰酒的,没想到进了燕王府,倒被先生给请喝酒,他小小尝了一口,咂巴咂巴味儿:“有点……香?”还有股酒味儿。

  喻鸿才大乐:“真的香吗?”这可是宫里赏下来的梨花白,他厚着脸皮跟燕王讨了一小坛,味道清幽,酒意不及幽州的烧刀子醇厚,可胜在这股清淡之气,才引人浅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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