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是,外祖父真是有点罗嗦了。
那几名辽国客商手握刀柄,几步凑了过来,颇为不耐烦:“你们商量好了没有?什么时候让我们拿货?”
宁景世踌躇了一下,到底压下了不耐烦,好声好气求晋王:“外祖父,就让他们把货拉走吧?不过就是一批货嘛。”难道侯府里穷的连一批货都赔不起了?
晋王bào喝一声:“不许拉货!”整个人都要站不住了,只觉得眼前发黑,胸口气血翻涌,好容易才将这股不舒服压下去,只能去求燕王:“恪儿,你能不能帮帮阿宁?这批货不能动啊,动了王叔回去如何向你堂姐jiāo待?”
“王叔的意思是,让我拿父皇的私库银子填这个窟窿?”燕王也知晋王是想让自己把这事儿压下去,要么让他拿燕王府的银子填这个窟窿,可惜他不是晋王府世子, 必须要听晋王的话。
晋王摇摇头,圣人再宠爱他,他也不敢将圣人私库里的银子挪来给外孙子填赌债。
“恪儿,王叔求你了。”
燕王最看不惯晋王宠南平郡主以及她生的一双儿女的架势,这会儿哪里肯施以援手:“王叔有所不知,幽州城破之时,燕王府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劫掠一空,侄儿这两年日子过的委实拮据,不然又哪里会想法子跟父皇讨钱做生意?恕侄儿无能为力!”
晋王只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要没地儿搁了,幽州不是他的藩地,离着长安城又远,一时半会也不能从晋王府支银子过来,除了跟燕王开口,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扯着燕王的袖子往旁边去,压低了声音道:“那……能不能解决了这几个辽人?”
燕王大为惊异的看着他,“王叔,你开玩笑的吧?咱们边境上才安静了几年,难道因为一笔赌债,让咱们跟辽国再起战事?真有辽人在幽州地盘上出了事,辽帝可是会追究的!”他的声音并不低,几名辽商也听到了。
晋王都快没辙了,“难道……真让他们将这笔货拉走?”
“难道王叔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拆了我的燕王府替阿宁还赌债吧?侄儿可没觉得自己大公无私到了这一地步。”
叔侄两个扯皮的功夫,夏景行也来燕王府应卯,循着侍卫的指点过来,在前厅里瞧见一gān人等,还十分好奇:“一大早的发生什么事儿了?”与燕王晋王见过了礼,见燕王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他自己还不觉得自己解救了燕王。当着他的面儿,再无理的要求晋王也不好意思张口提出来了。
这不是让夏景行看笑话嘛。
晋王脸都快僵成一块青石板了,被宁景世催促着要去拉货,一屋子都没人回答夏景行的问题,他还道:“哦,原来是世子爷的货找到了买家啊,好事儿啊!”心里已经在猜测,哪有上门来气势汹汹收货的客商?
再瞧宁景世以及他身后垂着脑袋缩着双肩恨不得装鹌鹑的晋王府侍卫,夏景行几乎可以断定这小子又惹祸了。
晋王见燕王软硬不吃,咬死了不松口帮衬,只能带着辽国客商去装货,出了燕王府前厅就跟辽商要宁景世签字画押的单子,看到上面一串货物单子,深恨自己当初鬼迷了心窍,非要让向来不理事的外孙子背什么货单子啊?
这不是方便他出去赌嘛?
等这祖孙俩带着上门来讨债的辽国客商走了之后,燕王顿时对赵则通大加褒奖:“赵六,手腕不错!这次居然能请来辽国客商!”洛阳讨债的历史再次重演,折腾宁景世这样的纨绔子弟,还得赵则通出马才行。
赵则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殿下,这次真的不是我啊!”
燕王拍拍他的肩:“你跟阿行处的好,本王都知道,替他鸣不平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次能让宁景世栽个大跟头,归根结底也是他自己巴持不住,却不是你的错,你就别谦虚了!”
夏景行这才知道,赵则通为了替自己出头,竟然又坑了一回宁景世。他什么话也没说,上来就朝着赵则通躬身行了一礼:“以后赵六哥但有需要的地方,兄弟一定赴汤蹈火!”
赵则通:“这事儿真不是我gān的啊!”做好事不留名,这不是他的风格。可也没必要把自己没做过的事往自己头上揽啊。
燕王跟夏景行哪里肯信他的话,赵则通用赌债坑宁景世,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不止是燕王与夏景行不相信赵则通的辩白,就连晋王也觉得这次的事qíng,还是跟赵则通脱不了gān系。
那几名辽商带了人来,将镇北侯府的货给拉的一gān二净,连块布头都没留下。
晋王环顾燕王府专门腾出来给宁景世装货的库房空空如也,平生第一次,扇了宁景世一个耳光:“不成器的东西,你到底要折腾到几时?”
宁景世细皮嫩ròu,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丁点苦,更没经受过外祖父的变脸,当下被打傻了,捂着脸半天不敢相信自己挨揍了,好半日才转过弯来,梗着脖子问:“我做什么了外祖父这么对我?我做什么了你打我啊?”
晋王一听他还不知反省,顿时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祖孙俩在库房里对峙,聪明些的都趁此机会躲了出去,生怕被殃及池鱼。
“你做了什么好事难道自己不知道?你母亲辛苦苦苦维持侯府的开销,就这些货也是她东拼西凑才凑来的银子,指望着你这次能赚一笔回去,可是你呢?一夜之间就输了个jīng光!”
晋王越说越气,胸膛不住气伏,只觉得这个外孙子从最开始的让人不住失望,到了如今几乎要让他为女儿感到绝望了,就这么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将来继承了镇北侯府,恐怕也要将整个侯府败个jīng光!
宁景世可没觉得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从小还不是我娘给我银子,让我出去玩玩,散散心。以前输的银子算起来也不比昨晚输的少,我娘也对我动过一根手指头。外祖父何必这么小题大作?!”他越说越气,只觉得一路跟着晋王出来,被外祖父管头管脚,再没一刻舒服的时候。好不容易到了幽州城,自己出去寻个乐子,不在他眼前戳着惹他不痛快,怎么玩一趟回来也还这么多事儿?
晋王被他这些话给气的头都快晕了,再想不到用什么话来教育他,看他梗着脖子下毫不知错的样子,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宁景世原本都转头要出库房了,听得身后重物落地的声音,转头去瞧,顿时慌了:“外祖父,你怎么了?快来人啊!”
库房外面侯着的侍卫们听得祖孙俩争吵,原本都默默的退避三舍,直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省得一会晋王出来,脸上挂不住再罚他们。没想到镇北侯世子倒是有能耐,三言两语就将晋王爷给气的厥过去了。
侍卫们涌进去,将晋王抬回他住的院子,已经有人报到了燕王面前。燕王立刻唤人去请大夫,自己带着夏景行与赵则通往晋王住处去瞧。
三个人过去的时候,宁景世已经回自己房里去补眠了,他在赌坊一夜没合眼,折腾了一大早,这会儿早困的不成样子。南平郡主病的下不了chuáng,他也是过去请个安就走了,从来不曾守在病chuáng前侍奉汤药,更何况晋王只是外祖父而已。
等到大夫过来,给晋王扎了几针,他才清醒过来,只是身子无力,只能暂时卧chuáng休养。
大夫叮嘱几句,只道不能再生气,要qíng绪平稳。直等大夫走了之后,燕王才略劝了两句:“王叔也该保重身体了。阿宁自有他父母教养,王叔何必为了他生气?!”
燕王身后,站着身材挺拔,气宇轩昂的夏景行,眸中晦涩不明,晋王见到他,只觉得自己多少年纵容女儿,打压他简直就像是一场笑话。最后他们父女倒是成功将夏景行赶出镇北侯府了,可是这只是个开始,却不是最终的结果。
晋王疲累的闭上了眼:“麻烦恪儿了,我想休息会儿。”
夏芍药听得赵则通如此作为,竟然让晋王与宁景世祖孙俩差点闹翻,宁景世更是将晋王气晕了过去,立刻兴头头拉着夏景行去翻库房:“赵六哥替咱们出气,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咱们找些东西去谢谢他吧?”
夏景行也有兴致陪她,夫妻二人在自家库房里翻腾了半日,只觉得东西都算得寻常,穿的用的包括药材,赵家恐怕都不缺,两家平常走货,都是何家商队,就算是互市里跟辽商淘来的东西,也相差无几。倒是辽后萧玉音送她的金头面,带着辽人风qíng,她也不曾戴过,倒可以送给何娉婷。
何娉婷无缘无故收到夏芍药的谢礼,除了辽国首饰头面,竟然还有夏家园子上等席面一桌。问及她平白无故送礼的原因,她便道:“赵六哥仗义,这是谢他的,我想来想去,觉得谢你也是一样的。”
赵则通回家之后,听得夏家居然送了礼来,便知所为何事了。
“这事儿真的跟我无关啊!”他都快跟人解释一天了,可就是没人相信他!
何娉婷听完他的话,顿时哭笑不得:“那怎么办?夏姐姐送出手的东西,肯定是退不回去了,要不……夫君就当这事儿是你做的吧?”
“我倒是想呢,好好一笔货,倒让那帮辽人白白得了去。”他这不是想挖坑……手脚慢了一步嘛。
夏芍药夫妇可不管赵则通成不成,总归晋王跟宁景世倒霉,他们夫妻俩就高兴,当晚夏家也摆了一桌席面,说是要庆贺。夏南天还当这小夫妻俩前几天闹矛盾,终于合好了,才要庆贺一番,心里高兴,也多陪着多了几杯,还指着闺女女婿道:“小夫妻俩,和和美美的多好!”
夏芍药也知道辩驳不得,不然老父亲就有一堆话等着训她,只能唯唯诺诺应了下来。
小平安哪管大人之间的事qíng,只管指挥丁香给他挟菜,将他喜欢的都各挟了些堆到自己面前碟子里,埋头苦吃。
夏芍药为了转移夏南天的注意力,省得他再训自己,便将目光放在了儿子身上,“这小家伙,我瞧着倒好似长大了一点,还壮实了一点。”
夏景行与夏南天也去细瞧,“怎么好像饭量也加了不少?”
这大约就是小平安目前在燕王府里瞧得出来的最大的好处了。
夏芍药跟燕王签好了约,改日便带了货款上燕王府去提货,直接将这批宫缎拉到了自家布庄,这才请了韩东庭前来看货。
韩东庭也算得见多识广,但见到这批宫缎顿时眼都直了,“这么好的货,夏东家是从哪里运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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