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郡主还盼着宁景世这次满载而归,好填上镇北侯府的大窟窿,哪知道人是回来了,却是两袖清风。
问及卖货的银子呢,他竟吱吱唔唔说不上话来,还是押送了他回侯府的晋王府侍卫回话,道是世子爷不听晋王爷的,将镇北侯府的所有货物都输给了辽国客商。
“全部……全部输光了?”南平郡主还心存侥幸,只盼着输了一半儿也好。
侍卫按着晋王的吩咐回话,“世子不但把所有货都输光了,还弄伤了燕王府的侍女,差点弄出人命来。王爷说,往后也不必让世子爷去幽州了,免得绝了燕王府这门亲戚。”
南平郡主再没想到,儿子会丢脸到这一步,又心疼好东挪西凑银子置办的货物,再想到府里的大窟窿还等着卖货的银子去填,哪知道这下全给葬送了个一gān二净,扑过去就往宁景世身上去捶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啊?!”放声大哭,又哭又打,将平日的端庄气度全给抛置脑后。
福嬷嬷想劝又不好深劝,如果今儿不由着郡主发泄,回头可不得憋出病来。
宁景世倒是垂着头,任她打骂几下,到后来见南平郡主不依不饶,还要继续打骂下去,那几分耐xing磨光,便要扯开南平郡主往外走,“娘这是做什么?不过就是一笔银子,难道咱们府里竟穷到这地步了,娘为了点子东西至于么?”
南平郡主这两年打理内务,多少次只觉得自家就是个填不满的窟窿,有心甩手给闫幼梅接管,但闫幼梅早看的清楚明白,镇北侯府的窟窿只要宁谦跟宁景世在世一日,就没有能填满的时候,她那些嫁妆虽然丰厚,可要是还赌债,丢下去连个响声也听不到。
她这些年既不曾生孩子,掌家大权又不能揽过来,握在手里的也就唯有手头这笔嫁妆了。因此将自己的嫁妆看的死紧,防着南平郡主算计了她的嫁妆去填府里的窟窿,又防着宁景世拿去赌,好好的一家子人,竟然过的比寻常邻居还不如。
“一点子东西?你也不算算府里的帐,一年入多少出多少?你再赌下去,不等你袭爵,这侯府就成个空壳子了,咱们只好当了东西去大街上讨饭了。”
有爵位的讨饭倒不至于,好歹每年朝廷还有食禄,但是日子过的艰难却是一定的,宗室嫁娶京中应酬,好些的头面首饰衣裳,人qíng来往这些就先拿不出手,遭人耻笑了,更何况还有府里人手恐怕也养不起了。
宁景世打从生下来,就是落在金银窝里了,会花银子开始,就只知道享乐,如今给他个帐本他也是看不懂的,只知道自家数位积累,家底子可是不薄,还觉得南平郡主是吓唬他,梗着脖子道:“娘你真是越来越小家子气了,不怪我爹不愿意回家来!”搁谁身上,家里有这么个整天嚷嚷的老婆,谁愿意回来听她嚷嚷啊?
他若回府来,即使闫幼梅不肯往前凑,那也有姚仙仙侍候,再不济还有旁的妾室通房,都恨不得捧着他,从正室到妾室通房,可从来没有一个敢跟他撕破了脸大闹的。
处于男人的角度,宁景世忽然之间竟然觉得理解了老父常年在外面流连不肯回家的原因。
南平郡主听到这话,却傻了眼,犹如一把巨锤将一颗心敲的粉碎。她这么些年与丈夫渐行渐远,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儿子身上,为他费心筹谋,只盼着他稳稳当当的接过这侯府,总觉得她做母亲的将儿子放在心尖上,当儿子的也定然对母亲十分敬重。
哪知道到头来,她在儿子心里竟然是这般不堪,庸俗市侩爱计较银钱,又爱跟人吵吵。
反倒是从来不管束他的宁谦如今却成了个bī不得已万般无奈只能避居外面的丈夫,值得敬重的父亲。
那她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
南平郡主跌坐在榻上,泣不成声,继而号啕大哭,只觉得一颗心都cao碎了,却换不来片刻暖意。环顾这偌大侯府,她竟觉得自己就好似寄居在别人家里一般,说不出的孤寒。
福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来劝宁景世,“世子爷就跟郡主认个错吧?!”
“母亲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都不知道她整天在想些什么。再说我也没做错什么,她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哪里有一点郡主的样子?”
当着福嬷嬷的面儿,宁景世也是一肚子怨言,只觉得南平郡主越来越不讲道理了,整日在家里瞎琢磨,见着儿子丈夫,不是咆哮就是指责,一点都不温柔慈善,实在让人难以亲近起来。
他瞧一眼哭的全无形象的南平郡主,不觉间就皱起了眉头,“嬷嬷去劝劝她吧,我头疼,走了这么远的路,回去歇着了。”
被南平郡主这么一闹,宁景世原本准备回长安城之后,好好去外面乐呵乐呵,也好散散心,现下是一点心境也没有了,回房去跟姚仙仙闹腾了半夜,才算完事。
檀云院里,南平郡主哭了半日,才收住了声,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又听丫环来报,宁谦回来去帐房支了银子就又出门去了,对主院里母子二人的争执只作未闻,只觉一颗心跌入了冰窖,寒凉透顶,明明是大热的天,竟觉得身上半点也暖不起来。
夫妇两个,如今唯一的联系就是,宁谦回府来支银子,帐房里会派人来支会她一声,至于他宿在何处,外面跟谁结jiāo,又做了些什么,她竟是半点不知。
就算不知,其实猜也能猜得出来。
可是猜出来又能如何?宁谦压根没想着隐瞒她,而且也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夫妻陌路,他大约已经不拿侯府当家了,只是来支银子的地方,反倒一年里有大半年在外面宿着。
儿子也是如此,常年喜欢流连在外,儿媳妇也只过来请个安就走了,大约只有她自己,才傻傻的将镇北侯府当做家吧?
可是就算是将整个侯府都握在手里又能如何呢?不过是许多的院子,空空的房子,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心有苦楚,又与何人言说?
漫漫长夜,南平郡主躺在漆黑的帐子里,睁着眼睛一遍遍回想自己这大半生,明明出身高贵,家世容貌也不差,可是这么些年过下来,竟然是越过越苦,再瞧不见半点曙光。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各人日子各人过,酸甜苦辣唯自知。
夏芍药自怀了这一胎,便被夏景行盯的紧紧的,他倒似为了补偿上次迫不得已的离开,每日里下了值就往家跑,但凡是互市或者街面上有的,都要买了堆到夏芍药面前,讨她欢心。
燕王与赵则通都取笑他,“倒好似没做过父亲一般。”明明都已经有儿子了,还跟毛头小伙子才要当爹似的,引人发笑。
夏景行还为自己辩解:“这不是没生过闺女嘛,我家娘子这胎定然是个闺女。”
赵则通立刻想起来自家媳妇儿怀着身子,日日念叨着要生个小闺女,结果落地了是个小子,还道塞回肚子再生一次,在才怀里抱了两日才不说这话了。
“这事儿可说不准,你盼着什么偏偏就不来。”
夏景行气的恨不得揍他,“盼我点好行吗?”
赵则通转了话头,“好吧好吧,等你家生个闺女,正好给我家荣哥儿当媳妇,早早订了娃娃亲,省得将来还要费心挑媳妇儿。”算是弥补了何娉婷一直想要小平安做他家小女婿的遗憾。
夏景行小闺女都还没生,竟然就有人打她的主意,立刻不gān了,“我家生的小闺女总要长大了,慢慢挑婿的,可没有早早订下的道理。”
几人说笑一回,各自走开。
夏景行照旧骑了马回府去瞧老婆,听说她往铺子里去了,又忙忙追到了铺子里,恰瞧见何渭带着商队又来了幽州。他上次那批马卖的极好。买的时候是一整群买回来的,配了鞍子回去之后,是一匹一匹清洗修整,打扮漂亮了拉出去卖的,身价翻了好几番,还很紧俏。
何康元不意儿子眼光奇准,做一行赚一行,对他是佩服不已,如今出去花会,人家都会上前来套近乎,就想从他手里买匹马回去。
“这事儿是我儿子在做,我还真不知道他手里还有几匹,不过……好像也不多,往后等他往北边去再挑些回来,到时候我跟他打声招呼,必给叔叔伯伯留着。”
花会还是何家的老根基,这些人都是看着何渭初涉生意场,一步步走上来的,哪知道长江后làng推前làng,他们再没何渭这么好的眼光手腕。
何渭尝到了贩马的甜头,他这次亲自押了货过来,还是想继续贩一批马回去。正与夏芍药jiāo割货物,见到夏景行立刻请求,“大将军常年与军马打jiāo道,这次我还想挑一批马回去,可否请大将军给掌掌眼?”
男人谈起马来,不亚于女人谈起胭脂水粉钗环衣裳,原本并不亲近的两个人谈到兴起,与夏芍药打了个招呼,何渭是货物jiāo割到一半也不管了,jiāo给伙计去处理,夏景行原来准备来陪媳妇的,却被何渭拐了去互市,二人一家家看过去,点评优劣,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这还不算完,到得晚饭时分,夏景行还邀请何渭往家里去,又与他讨论马匹产地价格。
他最近也是闲极无聊,两国通商互市平稳,平常两国商人有些小矛盾争执不下的,也闹不到他面前去,自然有下面的官吏就处理了。家里除了夏芍药怀孕一事,吸引他的目光多关注之外,还真没别的事儿能让他分神的。
正好何渭要挑马,夏景行竟然也花了两日功夫,当真陪着他走完了互市,又挑了一批马才算完。
两人原本关系也算不得亲密,有了共同的爱好,感qíng突飞猛增,竟然也称兄道弟起来,倒让夏芍药大开眼界。
燕王见夏景行如此热衷挑马,况他与何渭这两日相处愉快,又听得些马经,在洛阳如何贩卖马匹的,倒将手头那些货款先置办了五百匹骏马,派了可靠的人手,押往长安城,寻了长安城外的一处庄子,悄悄儿卖了下来,按着何渭卖马的经验开始一匹匹往长安市面上出货。
他提前往圣人那里写了信支会过的,先是让有心人散布消息,引的一gān武将家子弟闻风而动,开始往城外去挑马。
武将家子弟俱是手里不缺钱的,骏马配好鞍,看到了就心里发痒,各人挑了一匹回去,惊动了家中长辈,到得最后府上男丁差不多都买齐了。
长安城中,最不缺的就是权贵子弟,豪爵之家。这些人家子弟飞鹰走马,斗jī走狗,不知道生出多少种玩乐的花样来。瞧见了辽国骏马,又打听到了买马的出处,五百匹马没过两个月竟然就全卖光了,且价格极高,却还有许多人上门去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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