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平安一再表示他这个礼物选的无甚趣味之后,他又让人送进内宅子两个箱笼,打开看时,全是些市井玩意儿,夏芍药替绮姐儿挑了些适合她这个年纪玩的东西,其余的都吩咐送到小平安房里去。
见到保兴还要数落他几句:“知道你记挂着平安,可买东西也不能没有节制,你自己手里那些银子,还是攒着娶媳妇儿吧。”
保兴憨憨傻笑,挠着后脑勺不分辩,愈加让夏芍药担心:“你这副傻样子,出去没吃亏吧?”也不知道是不是憨人有憨福,保兴每次出门采买倒都风平làng静,大约也是跟着燕王组建的商队的原因。只是他天生就是个老实头,机变不足,夏南天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还说做生意最要紧是诚信,但夏芍药就不敢苟同他的话,总担心保兴出门会有事。
“没什么事儿,一切都顺顺当当的。货已经jiāo到铺子里去了,明日夫人过去就可以点一点了。”
夏芍药忽而眼前一亮,想起了最近跟着夏南天的墨晖,笑嘻嘻跟夏南天借人:“我明日还有别的事qíng,不如爹爹将墨公子借我?”
夏南天将决定权jiāo到了墨晖手上,“此事还要看贤侄的意愿。”
墨晖向夏芍药拱拱手:“敢不从命!”
保兴没想到自己出门一趟,回来夏南天就又收了个徒弟,而且此人身份与他不同,开口便唤夏老爷伯父。次日二人一起前往夏家铺子里去清点货物,墨晖清点来货,保兴便盘点近期卖出去的货物,有各国商人贩卖来的,也有辽国客商采购的,最好的货物照例入了库。
墨晖不明白:“怎么最好的不摆到前面铺子里去,而是入了库呢?”
保兴向他解释:“家里还同辽国皇宫有生意来往,最好的货要等辽国宫里采买使来了之后,剩下多少才能往柜上去卖。”
墨晖没想到夏家跟辽国皇宫还有生意来往,且此事乃是夏芍药所为,对她倒愈加佩服起来。
夏芍药将铺子里的事qíngjiāo给保兴带着墨晖去做,她自己近日被幽州城内富商请了过去,商量建立商会之事。
如今整个幽州城论家世门第,以及做生意的门道,除了燕王府,就绕不开夏家。而很多事qíng夏南天都不愿意再cha手。这些人起先找上他,恭维他德高望重,堪为幽州商会会长,却被他推拒了,只道琐事他再不管的,家里如今是闺女主事,凡事找她就对了。
这些人并不想请个女人来商会主事,可夏老爷子不愿意沾手,夏大将军乃是朝廷命官,更不是跑到商会来任会长一职,又不能绕开了夏家不理,只能郑重下了帖子给夏芍药。
夏芍药倒没觉得男人的事qíng女人做不得,接到帖子欣然而望,居然真的当选为幽州商会的会长。
这些人后来也想通了,选了夏芍药做会长,她背靠怀化大将军,而大将军身后又是燕王府,还有比这个更好的人选吗?
但凡商会有事,只要夏会长出面,恐怕在幽州就没有摆不平的事qíng。
夏芍药新官上任,先与大家约法三章:不得欺凌外地客商,不得行坑蒙拐骗以次充好之事,不得诬陷同行。当然平等的竞争却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能不择手段的做生意。
她是知道这些人的,市面上时不时会出现些蒙骗辽人的事qíng发生,辽人在糙原上养成了直莽的xing格,起先是一言不合就开打,来的次数多了知道动手也讨不着好,如今是发现被蒙骗了就揪着人往衙门里拖。
起先这种事qíng都往燕王府去闹,最近燕王不在幽州,闹将起来便往知府衙门去讲理,新任詹大人没少为此而头疼过。
“诸位当知,咱们做生意的,皆讲究诚信二字。互市如今是繁荣,可也不能因为极少数的害群之马而坏了大家的信誉,倒让辽国商人当咱们大齐商人皆是如此行事,长此以往,毁的可不是一家的招牌,而是大家的招牌!”
座中诸人倒没想到她一介女子,却能想的如此深远,大部分赞同她的说法,只有二三心思不正之人在底下暗暗嘀咕:“……说的倒好似自己就是朝廷官员一般。”
这二三人平日没少坑辽国商人,也曾发生过被辽商揪着脖领子往燕王府去的经历,原还想着抬了夏芍药上来,她至少能护佑自己,在幽州城里除了燕王,就属夏景行的官级最大了。只要有夏景行出面撑着,就算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更何况是以次充好呢。
夏芍药既做了幽州商会会长,自然是想一扫幽州城生意场上的污浊之气,哪里肯随意迁就呢。还一再警告,但凡越界的商人,必定要送到官衙去治罪,不能恂私。
这时候心思摇摆的想要反悔,将她推下台已经不容易了。只因大部分人还是想着好好做生意,并无什么习惯xing坑蒙拐骗的念头,自然对夏芍药说的话很是赞同。
幽州商会既然成立,又向外挂牌,许多外地客商赶过来之后,为了多个门路,愣是往幽州商会送了拜贴过来的消息传来,没出半个月,商会收到的帖子就摞了一人高。
副会长乃是姓王的一位中年男子,还特意将这些帖子派人送到夏家去。
夏芍药自己拿着帖子研究了半天,最后选了两三家商队留下了,其余的都退回去给副会长,并jiāo待来人:“我只见这几家,剩下的让副会长酌qíng处理。”
王副会长yù哭无泪,如今他是担着副会长的名儿,可是做的却是会长的活儿,自开了会馆,忙起来顾不得头脚,夏会长倒是悠闲,只苦了他每日都要行接之事,与一众各地慕名而来的客商做周旋,生怕他将自己给忘了。
幽州商会开了一个月,詹文俊便轻松了不少,感觉那些因买卖而起的纠结少了一大半儿,派人出去打听了一番,原来是将军夫人带着人成立了商会,约束商会同仁,但有小纠结不少都往商会去解决了,倒让他这个做知府的终于不必每日都纠缠在jī毛蒜皮的小事上,可以专注研究来年的chūn耕了。
“本官真应该给夏家送个牌匾过去!”
下面师爷凑趣:“大人送个牌匾,估计夏夫人也不肯收,这位可是通晓大义的,当初连所有家产都肯为国捐出来,哪里还在乎个牌匾呢。”
詹文俊点头:“师爷所言极是!”
夏芍药还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替詹文俊免去了多少麻烦,只觉得在商言商,不该坏了幽州行商的行规。她自己身份高,放下话去,商会里那动过小心思的还想着冒头试试,依旧如先前之时蒙骗辽商,结果被辽人揪着领口拖到了商会门上,向不理事的夏会长听闻此事,亲自前去查证。
查明属实之后,便往互市公告牌上贴出告示,将此商家列为齐辽两地商人的拒绝往来户。
最可恨的是,商会里出的公告是用齐辽两地的文字书写的,上面是汉字,下面是辽文,方便两国商户都看明白。
只不过一天时间,那商户铺子门前就冷清了起来,偶尔有人路过,探头探脑往里瞧一眼,还被好心路人指点:“他家专行坑蒙拐骗之事,千万别在这家提货。”
商户恨不得呕出三升血来,抗了三天发现生意一落千丈,只能亲自提着礼品上门求qíng,结果连夏家的大门都没踏进去,灰溜溜的离开了,才知夏芍药上任之初说过的绝非玩笑话。
有此惩戒,倒让那些喜投机取巧的商户们都收敛了许多,就怕被贴到互市上公告出来,到时候偷jī不成蚀把米,生意做不成连招牌也砸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长安城里,繁华依旧。
宁景兰随同婆家人一路回京,qíng绪难免低落。当年离京,她是初嫁新妇,有丈夫的甜言蜜语,婆婆的看重,而今回京路上,丈夫整日同文姨娘以及庶子在一处,她身边陪伴着的只有陪嫁丫环。
也许是漫长的时光已经将她对婚姻的憧憬磨光了,更可能是崔二郎与文姨娘的相处qíng形,落在她眼里更觉他们密不可分,而自己却宛若多余的人,再cha不进去。
文姨娘待她十分恭顺,以宁景兰的脾气,被抢了丈夫,自然也不会给她好脸色。但她前脚给文姨娘好看,后脚崔二郎就找上门来大吵,“得亏得她xingqíng温厚,不与你计较,不然你这般毒辣心肠,家里哪会有安生日子可过?”
宁景兰气的倒仰,却不能拿他怎么样,吵又吵不过,动手……她有心而无力。
等崔二郎走了之后,文姨娘便怯生生前来陪罪,“都是妾的错,害郎君迁怒了!”垂泪跪在宁景兰脚下,露出她纤巧的脖颈。
宁景兰真是想拧断她脖子的心都有了,到底还记着自己的身份,不曾下手,“你且去吧,我哪里还敢让你跪在我面前?从我房里滚出去!”
文姨娘当真从她房里起身出去了,宁景兰才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眼前清静了,外面丫环就来报:“奶奶,文姨娘跪在院子外面了。”
宁景兰当下脸色都变了,胸膛里倒似有火在烧,蹭的起身往外走,到得自己院外门,果见文姨娘惶惶跪在院门口,见到她出来眼泪都下来了,跪着向她磕头:“都是妾的不是,惹的奶奶生气了!奶奶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此事自然有瞧见的往崔夫人那里报过去,不过一刻钟崔夫人便遣了婆子来训话:“夫人说,咱们这样家里,就算容不得妾室,可也不能坏了体面。好歹文姨娘也为崔家开枝散叶,生了磊哥儿呢,奶奶就算要训她,在房里就好,何必要撵到院子外面去呢?”
宁景兰气恨难言,头脑发晕,婆母派来的婆子训话,还得垂头听训,等那婆子走了,将房里瓷器砸了个稀烂:“当初真是眼瞎了,才嫁了这样的人家!”更恨崔二郎无qíng,只听文姨娘一派胡言,就要找她的麻烦。
果然崔夫人训完了话,回头崔二郎知道此事,还要跑来与她分争,怪她不给文姨娘体面,也是间接不给自己脸。
最开始宁景兰也想过要让文姨娘立规矩,可是崔二郎护的紧,如是者三,她在文姨娘手下吃了几次暗亏之后,崔家人明里暗里都怪她品xing不够贤德,连个生子的妾也容不下,好歹自己的肚皮争气一点,生个嫡子出来也能立的住。不但自己没本事生儿子,还怨恨生子的妾室,可见是个不容人的。
到最后,不说文姨娘来她房里请安了,就算到了院门口,也早早有丫环半着不让进去,“奶奶说她身上不舒服,不见外人,文姨娘还请回。”谁知道放了她进去,又要生出什么风波来。
这本就是文姨娘想要的结果,嘴里还要谦辞几句:“奶奶病着,我就更应该在身边侍候着了,怎么能往外躲呢。”配上她一副担心的表qíng,倒真是个恭顺的妾室,直让宁景兰房里的丫环们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哪里还敢让她进去,恨不得让她远了宁景兰的院子二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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