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南平郡主跋扈的名声,晋王妃没少教训晋王世子,总叮嘱儿子出门在外要谦逊,别仗着王室子孙的身份为非作歹。
“阿兰也快相看人家了,不如舅母陪着你刺绣如何?出来的时候,母妃一再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外面街上乱的很,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宁景兰在家里向来随心所yù,有南平郡主撑腰,背后又有晋王这个大靠山,她向来觉得从外祖母到舅母常氏,都是懦弱的妇人,平日只知后宅中事,甚少出王府大门,如今出来了竟然也不去外面看看景儿,真是不慡利到了极点。
但到底她还知道些做晚辈的礼节,没有当面数落常氏的不是,只拉着常氏生的三岁的萧薇道:“舅母不想出去,可蔷儿也是头次来洛阳,不带她出去玩玩,难道不怕把她闷坏了?”
萧薇偷偷瞧一瞧常氏的脸色,母女连心,似乎是感觉到了亲娘不太愉悦的qíng绪,便努力坐直了小身子,一本正经道:“阿薇有娘陪着,阿薇不闷!”
宁景兰:“……”
若非家里离不开南平郡主,她真是觉得跟着自己亲娘出来玩更慡快一些,此刻说不得已经在街上游玩了呢。
常氏也暗暗叫苦:她这般不定xing,万一拘不住跑出去玩,有个一差二错,可如何向大姑姐jiāo待?
这是完全没有女孩儿家的贞静贤淑,这外甥女儿除了模样与大姑姐想象,就连脾气也得着了大姑姐的几分真传,又有晋王府这个大靠山做后盾,谁敢娶这样的媳妇进门?
常氏对公爹揽回来的这桩事,忽然之间就充满了消极的想法。
从筹备圣驾路过洛阳开始,洛阳城里做买卖的商家无不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等到圣驾从长安出发,还在路上的时候,何家与夏家的花木就已经卖出去了许多。
牡丹与芍药这两种花都富丽堂皇,瑰姿艳逸,最适合摆在高堂大屋,又正逢花期,权贵皇室还未到洛阳城,那些别院的管事门人都已经张罗着开始布置了起来。
何家与夏家是出了名的种花人家,但凡在洛阳街头拉着人问上一句,再无有不知的。
为此,何大郎与夏芍药又在生意场上厮杀了几个回合,何大郎有妹妹何娉婷这个猪队友帮忙,夏芍药却有神助攻夏景行默默在旁cao持,几番回合下来,今年夏家居然已经抢了何家好几桩大生意了。
为此何娉婷气的跳脚,何大郎却笑眯眯往夏家铺子里转悠了一回,见夏家铺子里摆着本厚厚的画册,掌柜的也大方让他翻开来瞧,里面画了上百种的芍药花,标清楚了价格品级,最让人心动的莫过于这画册里的花画的十分bī真,花蕊花瓣纤毫毕现,脉络分明,画师技艺非凡,显见得不是一般的画手。
何大郎在心里赞了一回对手夏芍药,只觉得她这主意十分绝妙,就算没能将夏家花圃里所有的花都搬到铺子里来,也不怕前来买花的人拿不定主意了。
“你家这画册做的却好,只不知请的画师是哪一位?”
夏家铺上的掌柜打定了主意装死:“这事儿是少东家一手cao办,小的还真不知道。不如何郎君回头问问我家少东?”能问出来才怪?!
何大郎原还想着,这不过是费点银子的事qíng,哪里就办不成了。夏芍药这里大量出货,他却满洛阳城寻出名的画师。
银子撒出去不少,倒真让他寻了两名擅工笔的画师来,各画了一幅,何大郎就瞧出了其中的差异。
如果说夏家铺子里放着的画册之上的芍药花儿能招蜂引蜂,观画之时鼻端似有隐隐香气,那这两位画师画的牡丹花儿便是死物,只配做个花样子罢了,却是画不出牡丹的艳压群芳。
自家先从画册子上就输了夏家一头了。
何大郎不死心,特意邀了夏景行喝酒。
他与夏景行也算是见过几面了,算不上至jiāo,但邀出来喝杯酒的jiāoqíng还是有的。
夏景行临出门前向媳妇儿报备:“这何大郎不会是觉得咱们最近欺负人家欺负的有点狠了,抢了他家生意太多,这才想请了我出去喝酒,灌醉了报复吧?媳妇儿一定要记得救我!”
他这分明是调侃,哪里是害怕的模样。
夏家生意这般好,其中却有燕王的一半功劳。他到了洛阳,在自家别院摆酒宴饮,或者与兄弟们以及其余权贵出门喝酒,偶尔在酒桌上提两句夏家的芍药花,算是为夏家打出了名气。
只铺子里的生意,夏景行不出面cao持,旁人也不知道这一位原来就是镇北侯府逐出的嫡长子岳家。
夏芍药哪里知道内中乾坤,只高兴今年生意做的分外顺利,对自己的算无遗策,数次打败何大郎的骄人战绩心喜不已,这会儿调皮一笑,亦调侃了回去:“难道不是何大郎见到夫君喊救命吗?”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夏景行见得屋里丫环都不在,搂过小娇妻嘬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的去赴宴。
何大郎是早就想好了,若是问起画师来,夏景行说了还好,他若不说便将他灌醉。因此今儿不止他一个主家,还请了好几位陪客助他,诸如吴家三郎等人。
见得夏景行果然来了,身后还跟着个老实的小厮,到了地头儿一缩脖子就站在了角落里,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家主子,倒将何大郎逗乐了。
“夏兄,我说你这位小厮到底是夏少东派出来监视你的,还是担心你被咱们兄弟灌醉了回不去,这才盯着你的?”
保兴涨红了脸,将脑袋垂了下去,忽听得门上水晶珠帘响起,香风拂过鼻端,鱼贯而入许多涂脂抹粉的小娘子,往各人身边坐了下去,只何大郎与吴三郎还有两名少年郎君身边的进来之后,直接挨到了这几位的身上,倒好似自己身上没长骨头一般。
如夏景行这般不熟的,那小娘子似要往他身上贴过去,却被他伸臂挡开,保兴总算松了口气。
脂粉味儿这般浓,若是姑爷回去被大姑娘闻出来,可如何是好?
其余人等见得夏景行这般作派,皆将戏谑的目光往保兴身上扫了扫,调侃的意味很浓。
何大郎更是毫不留qíng的揭短:“夏兄这是怕回去不好jiāo差?”又朝身后立着的自家小厮使眼色,那小厮会意,立刻上前去生拉硬拽,要将保兴拖走。
“哥哥跟我去吃两杯酒,爷们要乐呵,咱们就别杵在这儿碍眼了。”
保兴出门之时,在思萱堂正房外面候着,夏景行那番话可是落入了他耳中的。他对夏景行的安危尤其看重,这会儿是死活也不愿意离开,直恨的何大郎的小厮肚里骂了十七八回犟驴,还是夏景行见他们拉拉扯扯难看,席间在座的都笑的东倒西歪,这才遣了保兴出去。
何大郎既然存了心思要将夏景行灌醉,挑了在他身边的小娘子又是一等一的美貌温柔,只比起夏芍药还差着一截,但却最是媚人,秋水明眸盈盈yù滴,擎着杯酒就要往夏景行唇边送:“公子请吃奴家一杯酒。”
夏景行推开了她的纤纤玉手,自行倒了一杯酒,仰脖灌了下去。何大郎便笑:“仙仙你不知道,夏兄家中娘子貌若天仙,你这名儿到了夏少东那里,可连提鞋也不配了。”
这姚仙仙十五岁开始接客,如今也才过去将将半年,在洛阳城这一行里也算得楚翘,只因生的美貌,便得了个仙仙的浑名儿,欢场中人,只求能让恩客记住,本名如何,谁还会再理。
她倒是瞧出来了,今儿何家少东点了她来,却将她推给了这位姓夏的郎君,想来便是有求于人,因此便使出浑身解数要讨夏景行欢心,掩了面娇怯怯道:“奴家生的丑陋,怕污了公子青目,只公子也可怜可怜奴家,别将奴家推了出去。”
她身段儿如柳枝一般柔软,又是一把好嗓子,堪比huáng莺,婉转动人,寻常男子听得这话,再观她这堪怜模样,早就心头苏了,可不得将她搂在怀里好生疼惜一番。
可惜夏景行倒跟柳下惠似的,不但不搂着她,还颇为不解风qíng的往旁边挪了挪,“姑娘离在下远着些,你身上脂粉若是染到在下身上,回去了岂不惹得娘子伤心?”
同桌之人哈哈大乐,何大郎笑的东倒西歪。他就说嘛,夏芍药做生意那般厉害,在家也定然是个呛口的,将男人收拾的服服帖帖,到了外面连个烟花女子也不敢沾。
偏这夏家赘婿也是个没胆色的,既不敢说自己怕媳妇失了面子,又不敢生出不轨之心,只往夫妻qíng深上扯,说什么怕夏芍药伤心的鬼话?!
他心中看不起夏景行,又加之最近被抢了不少生意,也着实气不顺,不由暗道:若是我娶了这样野xing难驯的媳妇,必得使出十八般手段来好生将她训个服服贴贴。
嘴里只劝酒:“来来来,夏兄既然不敢跟仙仙对饮,不如咱们兄弟好生喝几杯。”
酒至酣处,何大郎便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前两日我闲来无事,便去了你家花铺子里转了转,发现了一本画册,也不知是何人所做?”
夏景行眼珠子一转便有了计较,笑的十分得意:“还能有谁,自然是我家娘子啊!”
何大郎倒是没想到夏芍药还有这等本事,当下一呆,“夏少东?”她这是几时习得的画艺?
不过想想自家与夏家原本就无深jiāo,而在夏南天旧疾复发之前,夏芍药常年在家里闭门不见客,既无同龄友人,又不曾出门应酬,可不得寻些事qíng来打发时间。
想来她这是天长日久,练出来的。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不过若是开口同夏芍药求画,也不知道她要得意嚣张成什么样儿。
一场酒宴喝到一个时辰,夏景行便告辞了。
既然问出了他想问的,何大郎便也放弃了将夏景行灌醉的想法,转尔想起了办法,如何才能说动夏芍药,让她帮自家铺子也画一本册子呢?
夏芍药听得夏景行在酒桌上替自己扬名,还是自己完全不擅长的领域,不由傻眼了。
“你这不是说瞎话吗?”
夏景行揽了小娇妻,在她耳边chuī气:“你想啊,此后何大郎再瞧见你,岂不更得求着你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何家兄妹跟自家媳妇儿遇上了就只有死掐这一条。甭管面上多么和睦,私底下都恨不得将对方的生意压垮。
夏芍药想想心高气傲的何大郎求自己,顿时心里美滋滋的。
改日在自家铺子里见到何娉婷,她的心qíng都十分的好,还招呼她:“何妹妹来喝杯茶。我家铺子里是没点心,但这茶水也不错的。”
何娉婷哪里是只为着喝茶而来,她身负重任,受了何大郎的嘱托,想要求夏芍药为自家铺子里也画一本牡丹图。不过两方最近掐架的次数太多,你来我往互抢生意,互相看不顺眼,尤其今年的洛阳城内,花市的生意十分的好。就算是寻常花农都赚的盆满砵满,何况何家夏家这样的人家,皆恨不得能够独吞。前来铺子里的都是大主顾,抢来抢去快连表面的和气都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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