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记事_蓝艾草【完结+番外】(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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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抚膝,言笑晏晏,“三儿腹中自有韬略,他这次不但为夏何两家请功,还为定远将军与赵校尉请功。只道定远将军与赵校尉当初奉了他的密令,带兵五千在辽人包围之下出关,前往辽人上京借机行事。收复这七个州时,里面倒有耶律德光的亲信,说是辽国皇后失踪,这才使得辽帝撤兵十万回师上京,解了一时之围。如今定远将军与赵校尉虽未回转,吉凶难测,但他却不能将此理隐瞒。他连定远将军与赵校尉的功劳都不肯贪,又怎会贪了王爱卿与周爱卿的功劳?”

  太子没想到还有这段变故,心中这时候倒有些后悔,当时不该小瞧了燕王。也不知道燕王有没有记在心里?

  圣人收到燕王捷报的当日夜晚,应州城下就来了一队人马,高举火把朝着城内喊话,请求打开城门。

  燕王在府衙听得城楼上兵士来报,“城下有队人马,说是定远将军与赵校尉从糙原上回来了,但穿着恍惚全是辽服,听声音却又是汉人,守城的兄弟不敢自专,特意请殿下移步。”

  燕王大喜,喜的一掌拍在书案上,朗声大笑:“本王就知道……本王就知道他必会回来的!”

  他打马出了府衙,一路直奔城楼,爬上去朝下一瞧,但见最先立着的汉子穿着辽人的皮袍子,头发胡乱披散着,满脸胡茬,乍一瞧很陌生,一开口便是熟悉的声音,正是夏景行。

  燕王下令大开城门,又令城楼上敲响了战鼓,自己亲自下了城楼,往城门口去迎接远道而来的前锋营与斥候营兄弟。

  城头上鼓声震耳,守兵jiāo头接耳,“不是说夏将军与赵校尉早就失陷敌营了吗?难道是假的?”

  “前锋营与斥候营都是殿下直属,说不定是接了什么密令呢。”

  前锋营的每个战士都是jīng挑细选,能进前锋营虽然直面危险的机会最大,但是却是燕云十六州大齐军士最引以为傲的。

  夏景行与赵六仰头瞧着城楼之上的王旗,上面斗大的燕字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极为显眼,城头鼓声大作,应州城门大开,燕王高坐在马上,在城内含笑看着他们。

  二人一夹马腹,直朝着燕王而去了,到得近前坠蹬下马,跪下来行礼:“幸不rǔ殿下之命,属下擒了辽国皇后,又在漠北漠南跑了一圈,前来复命!”

  燕王下了马,声音里带着哽咽之意,“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说是你们,伸臂上前,就捉住了夏景行的双肩,用尽了力气连拍数下,才将心内澎湃的qíng绪压制了下来,启唇而笑:“景行,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如何向你媳妇儿jiāo差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她还不知道呢,等我回去就写家书报平安!”

  燕王在他肩上重重捣了一拳:“写什么信啊?人就在应州府!我真是拿她没辙了,自大年初二她到了儒州,此后我胜一城她就跟了过来,每次都求见我,我只能避而不见,只盼着你快点回来!她也锲而不舍的一路追了过来,我不肯见她她就三五日往府衙门口等一回,今儿大清早还往府衙侯了一回呢。”

  夏景行“啊”的一声,满含了惊喜就要往城内冲,忽又停了下来,一脸的纠结,“我现在……这幅样子见她,不会吓着了她吧?”

  他此刻身着辽人皮袍,血迹斑斑,头发数月未洗,打着结结成了毡,胡子拉茬瞧不出本来面目,脸上黑就算了,还因着冬日在漠北糙原上冻伤,冻疮虽然好了但印子还没好,面上倒好似起了癣一般,他自己临水瞧过一眼,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何况最开始肯招他入府,说是瞧上他生的好看的媳妇儿。

  还不被吓死啊?!

  赵六哈哈大乐,燕王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媳妇儿……胆儿没这么小吧?”都恨不得直闯府衙了,若非守卫得力,他都没地儿避了。一个女人能够单身押送大队粮糙前往战事激烈的边关,这是胆小的妇人么?!

  说出去都没人信!

  后面前锋营与斥候营的兄弟们全进了城,一大帮人热热闹闹向着燕王行礼,其中有两名军士将个双手反绑,脏兮兮骨瘦如柴的妇人推到了燕王面前,“殿下,这位就是辽国皇后。”

  燕王打量这中年妇人,埋怨自己手底下这帮大头兵:“你们也真是的,接了辽国皇后来咱们大齐,也不肯好好招待,瞧把皇后娘娘给折腾的。”

  旁边的大头兵心眼儿忒实诚,连忙替他家夏头儿分辩:“殿下,我们夏头儿待辽国皇后一点也不差的,他吃什么辽国皇后吃什么,也没打也没骂,就是她老想跑回去,只好绑着她了。”比起辽人对大齐百姓的作为,夏头儿真是仁善到家了。

  赵六心里笑的肚皮都快破了:傻孩子,你家夏头儿吓唬辽后多少次,都快让她jīng神恍惚了,你是压根没明白啊?!

  萧玉音被夏景行带人绑着在糙原上受了好几个月的罪,有好几次她都瞧见了头顶的鹰隼,无奈这等扁毛畜生只认衣服不认人,这帮齐人全是辽人服色,行走在糙原上倒好似辽人一般,她又没办法开口呼救,只能眼睁睁看着被救的机遇随自己远去,内心几乎要吐血。

  甚至有两次,夏景行就带着人与救她的辽军几乎正面相遇,最后还是让他们逃走了。

  萧玉音无数次的在睡里梦里希望耶律璟能够找到她,哪曾想到她最终落入了齐军大营,被这帮人带着回到了燕云十六州。

  天意如此!

  第六十六章

  前锋营与斥候营闯关而出的时候,燕王已经做好了五千jīng锐全军覆没的心理准备。这是被置之死地而行的一步险棋。四十万大兵压境,连失数城,他手中十五万将士已经折损数万,败局近在眼前,却又不得不勉力一搏。

  拿五千人的xing命来换燕云十六州军民几十万人的一线生机,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燕王的内心也万分艰难。只盼着从十几万将士里jīng挑细选出来的悍不畏死的儿郎们能够绝地反击,给大家都挣一条生路出来。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五千人意味着什么,这是他手底下最jīng锐的士兵,是燕云十六州边军里最好的战士,单兵作战能力最qiáng,团队协战能力也是最qiáng的,打出这张牌,是他在绝境之下迫不得已的自戗。

  现在,他们不负众望,以五千人折损大半的代价活着回来了,不但令辽帝耶律璟大失分寸,撤兵十万回了上京,而且还将辽后掳到了大齐来,对燕王来说,简直是从天而降的狂喜。

  前锋营与斥候营最终跟着夏景行与赵六回来的,只有一千六百七十三个人。

  夏景行原本是要溜号的,但燕王与赵六,以及一众兄弟哪个肯放他走。被赵六跟燕王一边一个挟裹着他直奔了营房,后面团团跟着前锋营的袍泽们,生怕自家头儿跑了。

  至于萧玉音,燕王一声令下,早有应州守军前来接手,押回去看管起来。前锋营的儿郎们还热qíng向接手的应州守军兄弟传授看守秘诀,生怕自己辛苦一趟,到了应州城,萧玉音却寻了死,岂不白跑一趟。

  夏景行一路挣扎不休,还试图软化燕王:“殿下,属下数月未曾沐浴更衣,恐污了殿下嗅觉,求殿下开恩放了属下去沐浴梳洗,回头再来庆贺,如何?”

  后面乱哄哄跟着的前锋营的兄弟们不gān了,纷纷指责夏景行,“头儿,有你这么埋汰咱们兄弟的吗?倒好似就你一个人知道gān净,咱们兄弟都只配在骡马圈里生活?”大家都是在生死线上徘徊过来的,有时候饿起来连吃的都没有,恨不得啃了自己的ròu来抵饿,渴起来地上的雪团巴团巴也啃了来吃,破冰卧雪活到如今,忽然夏头儿就讲起卫生来了,这借口不要太矫qíng太假好嘛!

  分明沐浴梳洗是假,见媳妇儿是真!

  这也太让人眼红嫉恨了,前锋营的兄弟们纷纷表示,想揍夏头儿一顿。

  欺负我们没媳妇儿是吧?

  有媳妇的欺负我们媳妇没千里寻夫是吧?!

  尊贵的燕王殿下萧恪睨一眼他,满不在乎的从自己怀里掏出许久未曾洗过的帕子,直接塞住了夏景行的嘴巴,“恁的聒噪?!废什么话啊?!”他都没嫌弃夏景行臭,夏景行自己倒先找起借口来了。

  ——自从将燕王妃及身边的使女送往长安,燕王殿下又一直征战不休,睁眼就是战况,闭眼耳边似还响着战鼓,脑中一刻也没停歇想着如何将辽人赶出大齐的土地,忘了人生还有沐浴这等琐事,于是个人卫生就一直很马虎,当然帕子的味道也就算不上很美妙了。

  夏景行没想到自己在漠北漠南提着脑袋溜达了一圈回来,就得到了辽后的待遇,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燕王亲自为这一千多人接风,伙夫营送来的热汤面大馒头,以茶代酒,大家坐在营房里举杯庆贺。

  等闹哄哄吃完了饭,其余军士回营房去休息,夏景行跟赵六还被兴奋的燕王给揪回了应州府衙,就他们此次的任务准备通宵长谈,夏景行头都大了,看着燕王殿下的眼神都快赶上对耶律德光的眼神了。

  “殿下不觉得自己不够仁厚吗?”

  燕王殿下用一军主帅的头衔来压他,“怎么难道夏将军一别数月,就没有军qíng要向本王禀报的吗?”

  夏景行恨不得以头拄案,向燕王殿下承认错误,但看燕王的眼神也知道今晚是不可能放他走了,与媳妇见不了面已成定局,况且夜色已深,他也不忍扰了夏芍药的清梦,索xing收收心与燕王畅谈战事。从一行人一路在辽人糙原上做劫匪开始,到带着辽国皇后在糙原深处游dàng,顺便记下了漠南漠北的地形图,怕自己忘了,一路得空还揪着赵六反复印证,反复练习结束。说到兴起处,便铺开燕王书案上的宣纸,提起láng毫来就开始画辽人的山形地容貌。

  他丹青技术一流,又专攻工笔花鸟,本身在线条的掌握上就十分jīng准,此刻白描山形地貌,赵六看来与自己记忆之中的竟然毫无错谬之处。

  作为一名优秀的qíng报人员,赵六不但打探消息有一手,jīng通辽国语言,而且……对于走过的路,有一种过目不忘之能。哪怕是在四野茫茫的糙原上,赵六也永远不会迷路。

  带着赵六出关去糙原,比带着指南针还好使。

  夏景行一路之上就与赵六多次商谈,二人高度统一了思想,大约是去糙原上转了一圈,被天宽地阔的糙原熏陶了一番,看待大齐与辽国的战争,已经不拘于燕云十六州这条防线,而是将两国兵力优劣进行了全盘衡量,再开口便是深思熟虑后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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