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见到范远才从头到尾都没给他一个视线后,心中又是恨极。
跟他娘一般,都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当初真该听了夫人的话,为他买个小官送到地方去,现在倒好,留在京中,倒成了个祸害。
范大人气的脸色铁青,坐在龙椅上的卫明言神情却没有百官们想的那么难看。
也是,先皇去世的时候,龙椅上这位年纪还小呢,又哪里来的父子情深。
他像是丝毫不计较范远才翻出了当初被先皇断定的旧事,而是宣裘家唯一剩下的血脉,裘九娘进殿。
不多时,一个穿着素净,身形瘦弱,脸色还有些发黄的小娘子便跟着太监一道走了进来。
她从出生起,便只过了几年的好日子,之后一直被奶娘护着当做男子养大,五官虽然好看,但经历了常年的风吹日晒,自然是比不过京都贵女的白皙滑嫩,远远望着,就如同一个普通百姓一般。
难得的是,明明从小就在匈奴人的暴虐下生活,面对着朝廷命官,与高高坐在龙椅上的帝王,裘九娘的面容却十分平静,丝毫看不出紧张。
她行的礼仪也周全的根本没有毛病,声音清脆响亮,“民女裘九娘,见过陛下。”
穿着玄色衣袍的男人点了点头,问道,“你的名字便叫做九娘?”
裘九娘抿了抿唇,朗声答道,“回陛下,民女在家中排行第九,榕城被攻打时,民女年纪尚幼,家父还未取名。”
这也算是柳国的常态了,因为孩童年幼时容易夭折,便都是大郎二郎的叫着,等到自觉孩子立住了,这才开始起名,就连宫中都是这样的规矩。
百官们等着龙椅上的陛下询问当日榕城事宜,却没想到卫明言直接道,“裘九娘,你父的事,朕已经查清了,当日,他的确是死守榕城。”
站在前列的臣子们面面相觑,全然不知从未透露出一分半分口风的陛下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查探的,习惯性的,他们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前面的赵丞相。
赵丞相也正在茫然着,见到几位好友的视线,连忙冲着他们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几位老大臣了然的点了点头。
好,看来又是丞相与陛下一道偷偷瞒着他们干的。
他们最近颇觉自己斗不过丞相,此刻虽然心中满是疑惑,却也依旧安静如鸡,范大人倒是想站出来问问陛下到底是什么时候查清楚,又有什么证据表示裘家无罪,偏偏他行事之前总爱想太多,正犹豫着要不要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时,卫明言已经跳过这个话题,直接继续道:
“当初除了榕城失守外,还有六座城都被匈奴人抢占,朝廷自顾不暇,自然也就没有仔细查探。”
几位老大臣默默地在心中做了翻译。
看来陛下还是知道要维护皇族面子的,这不是就开始为先皇当初判定出错的事补漏了吗?
不过想想也是,当初七座城都被匈奴人打下,先皇惊怒交加,狠狠病了一场,根本听不得七座城的名字,又怎么会想要派人去查探那七座城的官员到底是玩忽职守,还是尽职尽责了。
“原本按照律法,如你这般的孤女该送到亲眷家中去……”
正站着的范大人神经顿时紧绷起来,若说这裘家的亲眷,京都除了他们范家,还真没了别家。
这裘家的小娘子要是送到他们范家来,他们还要为她备好嫁妆送她出嫁,若是裘家的钱财还在还好,现在裘家早就成了废墟,那岂不是什么都要他们自己来。
还好,龙椅上的穿着玄衣的陛下微微皱着眉,似是对于如何安置裘九娘有些苦恼,话锋一转,“朕依稀记得,裘家的娘子仿若曾与范家结亲?”
原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范大人脸上神经抽动两下,不甘不愿的站出来,“是,陛下。”
可当初裘家惹了先皇厌恶,他早就迫不及待的将原配名字抹去,现在严格来说,他们家也早就不算和裘家有亲了。
最重要的是,看陛下的态度神色,对这个裘九娘不像是要妥帖照顾,反倒像是要甩掉什么包袱一般。
想想也是,若是裘家人都死光了还好,现在裘家还活下来了一个小娘子,有她在一日,岂不是一日都在提醒着陛下,当初先皇犯了错吗?
以己度人,若是范大人自己,他肯定也是要将人直接甩出去的,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活计,他范某人绝不会揽下。
范大人迟疑不已。
若是将裘九娘接下来,还要赔上嫁妆,一个照顾不好,指不定还要被陛下治罪。
若是不接过来,他当初在裘家一出事便撇开关系已经让人诟病了,现在再拒绝了裘家小娘子,岂不是名声有损。
好在,不等范大人做下决定,一直安静跪着的裘九娘便已经开了口。
“陛下,姐姐早已去世,范家的祠堂中也无她的名字,民女与范家无亲。”
卫明言好看的眉皱的更加厉害了,看在范大人眼中,便是在恼怒裘九娘的不识相,他刚想到这里,便听到龙椅上的陛下问道,“范卿,可是如裘小娘子说的这般?你们范家与裘家无亲?”
跪在前方的范远才此刻忍不住回身去看父亲,一双眼中满是哀求。
这是他的亲小姨,若是范家不收留,范远才真的想不到小姨会被送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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