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她便候在了殿门外。
“殿下稍等,夫人刚刚礼佛完毕,正在沐浴更衣。”林氏的侍女如同林氏本人一样寡淡,轻声细语却又不卑不亢,莫名地让人觉得妥帖。
“应该的。”魏元音点头道。
这一等就是小一刻,魏元音手中的茶水已经凉尽,林氏才缓慢地从内殿走了出来。
“姨母。”魏元音连忙起身,客客气气地唤了一声。
“阿音。”林氏早已把作为长辈的亲热抛了个干净,听到魏元音叫她也仅仅是微微点了下头,而后便神色冷淡地坐了下来。
“太后拂照,要我在寿安宫小住,便想着也该拜会姨母。”魏元音笑得双眸弯弯,“想是将姨母叨扰了,姨母莫怪。”
“你是个好孩子。”林氏怔怔地看了魏元音一眼,想努力扯出一抹笑意安抚,终究是失败,“太后那边我会为你去说和。”
魏元音微微一怔,却是没想到林氏竟然应承的如此痛快。
却见林氏又目光飘向远方,带出了一丝半点的追忆:“林家一直对你母亲不住,我能做的,也仅是这一丝半点了。”
“母亲她……”魏元音刚刚记事母亲便带着她离开了盛安,而其他人更是对林家缄口不言,所以这其中到底有何纠结,她竟是只有个一知半解。
林氏的神色很淡,低头盯了一会儿魏元音手中的茶盏,也才无力地勾了下唇角:“当年林家为防魏煦兵变,执意将你母亲和你拘在靖国公府,名为照料,实为软禁,如此便罢了,却又劝解先帝下旨让魏煦永驻边关,无诏不得入京,生生想着让你母亲和离。”
魏元音微微睁大眼睛,她原本以为母亲和林家的芥蒂仅仅是林家不肯成了两人的姻缘,却不想在成婚之后竟然还有这样一桩事。
因为嫡长女成了太子妃,对嫡次女的婚事靖国公是慎重至极,他极重皇室血脉,又处处以先帝为先,先帝想要制衡,他就不会违背先帝意愿将嫡次女嫁给同为太子一脉的魏煦。
而偏偏嫡次女极有主见,竟直接请了当时为皇后的姑母赐婚。能用姻缘为娘家以及自己的长子巩固权势,皇后自然乐意之极。
靖国公为了避嫌竟然对嫡次女十分冷落,连嫁妆都不曾好好置备。这才有了芥蒂。
“最后,是大哥偷偷命人将你母亲与你送去了赵郡。”对于往年的事宜林氏都不想再提,却也不想亲妹妹唯一的女儿就这么一直被蒙在鼓里。
“谢姨母肯告知。”魏元音这一声谢是真心实意,若不是林家自己人开口,有些事她可能一直都不会知道。
“我也乏了。”林氏阖眼,表情不悲不喜,语气淡漠,“你若无事,也回去罢。”
莫名的情绪在魏元音心中滋长,她想问的其实更多,想知道的也丝毫没有减少,有人开了这个头,对真相和过往的追求就会越来越多。
然而,她还是安安静静地告辞。
这一趟,来的超出预期。
离开属于林氏的地界,魏元音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我随意转一转,你们先回殿中去吧。”
“可是殿下……”露白有些许的踟蹰。
“无妨。”魏元音稍稍摇头,“太后还不至于在这寿安宫中就动手。”
无论是非曲直,太后哪怕伪造上十桩八桩的证据,也不可能落别人以话柄。
露白犹豫了一番,再抬头,魏元音早就走出去了三丈开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留给她,她心知自家殿下这是铁了心不肯带她,干脆便回了偏殿去,安排着和月白准备晚膳。
魏元音顺着地上洒落的桃花瓣走至一处冷落的角房,看着干干净净,却堆满了杂物,想也知道是侍女们的地方,如今,里面却站了一个人。
“郭嬷嬷。”魏元音讶异地看着这位端庄肃然的中年女人,两手随意在小腹前交握,身板却挺得直直的,做派与训导这寿安宫中的侍女时一般无二。
“魏小姐。”开口却不似从前一般叫她公主殿下。
“我是万万没想到,薛行在宫中的线人竟然是您,竟然是这寿安宫中太后眼前的大红人。”
这寿安宫内外都靠郭嬷嬷操持,魏元音到往寿安宫的次数也不少,无论如何都没有认错人的可能。
“我也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那枚扳指竟然还能派上用场。”
听到这样一句,魏元音心头蓦然一跳,若是没记错,郭嬷嬷应当是太后直接从林家带进宫中的,而她对那扳指又是如此熟悉,那岂不是……
“这枚扳指,原是二小姐的。”郭嬷嬷语调不带起伏地落实了魏元音的想法。
魏元音深吸一口气:“您是给我娘亲的面子?”
“我欠她一个人情,也答应过她要护着你。”
魏元音现在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薛行是如何拿到的这枚扳指,又是怎样知道郭嬷嬷会欠下她娘亲一个人情的。想着曾经从薛家递出来的东西,先是她爹曾为她雕刻过的簪子,又是娘亲的玉扳指。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薛行叛离旧主。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离开赵郡,独自去经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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