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最大的毛病,便是太痴。
当年陈劭失踪后,她便把自己关在鸣风阁中,整整七年不问外事,若非陈滢被两房的人合起来算计,李氏可能还窝在房中,一事无成。
如今,陈劭停妻再娶,外头的那一房妻室竟寻上门来,当众掀开了那八年失踪之谜。
纵使此事还有可商榷之处,亦存在着不少疑点,可李氏却显然已经承受不住了。
许老夫人微微张开眼睛,看向了坐在另一边的许氏。
许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正专心打量着旁边高几上的茶盏,似是在研究其上花纹。
许老夫人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一个心灰意冷,另一个,却是事不关己。
他们成国公府里,怎么就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儿媳呢?
许老夫人失望地转开了视线。
她特意把许氏留下,却让沈氏并柳氏尽皆回避,就是希望着,能借着此事,让许氏真正地立起来。
府中出了这样大的事,身为主母,许氏自当担起一切责任,好生将事情处置了,该肃清的肃清、该查明的查明,再不济也该给李氏一个说法,给那一家三口一个去处,圆了国公府的体面。
可如今看来,许氏明显不愿多管。
许老夫人的心头有些发堵。
有了好事儿就拼命往前凑,遇着麻烦就把脑袋一缩。
只想占便宜,不思出力。
这还像个当家主母么?
思及此,许老夫人已经不仅仅是失望了,而是也如李氏一般,灰了心。
许氏的顾忌她是明白的。
今日这事儿闹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追根究底,陈励难辞其咎。
若非他突然约陈劭前去观礼,并一力将之引去二门外头的流水席,那一家三口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认亲,这桩丑事也不会在那么多双眼睛底下给人瞧。
当着满满十八桌的京城百姓、三教九流,国公府丢了个大脸,二房更是成为了京中笑柄。
这里头有没有四房的手笔,许老夫人也有些拿不准。
虽然她很相信陈励的人品,也坚信身在佛堂的柳氏,根本翻不出这么大的风浪来。但是,四房在此事中的推波助澜,明眼人都看到了。
而许氏也正是因了这一点,所以才一句多话不肯说。
她是怕有个万一,事没管着,再平白落上一身的不是。
再者说,长房与二房的关系,本就有些淡。
将视线转向腕上佛珠,许老夫人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莫说一府主母的气度了,就算是妯娌之间互帮互助、一家子说句暖话儿安慰一番,许氏都做不到。
她大约是觉得,她能够坐在这里帮着出出主意,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许老夫人转过头去,望向屋角的某处,紧闭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踏踏踏”,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随后门帘高挑,刘宝善家的走了进来,沉默地弯腰立在堂下。
她是出去打听消息的,只这消息该向谁禀报,还得听许老夫人的意思。
许老夫人坐着未动,一旁的许氏觑了她一眼,皱皱眉,勉为其难地开了口:“妈妈派人打听过了么?”
说话间,似有若无的视线扫向李氏,拿帕子拭了拭唇角。
第307章 周氏姐弟
“回大夫人的话,奴婢家里的才从外头回来,报说那周家三口确实是打北边儿过来的,七、八天前就住在高升客栈里了,那周柱儿与店伙说过一嘴,说是他姐夫走丢了,他们是进京寻亲的。”刘宝善家的低声回道。
认亲的那家人姓周,周九娘与周柱儿乃是一对姐弟,那乳名团哥儿的孩子,大名叫做刘思儒,据说是陈劭的骨肉,这斯斯文文的名儿还是他亲自取的。
许氏“唔”了一声,拿起茶盏盏盖儿,向盏沿上轻轻磕了磕:“就这么些?”
刘宝善家的将腰弯向地面,语声越发低微:“回大夫人,还有别的消息。老太爷派去府衙的人回报说,周家三口儿的身份路引都没问题。世子爷与那周家姐弟说了半日的话,也没发现破绽,一应都对得上。”
一面说话,她一面便自袖笼中抽出几张纸来,上前两步,双手呈去了许老夫人跟前。
许氏就如没看见也似,专心地喝着茶。
许老夫人放下佛珠,却也并未去接那纸,而是转向了一旁的李氏。
“二郎媳妇,你要不要先瞧瞧?”她柔声说道,面上含着几分悯意。
夫君失忆,又遇上这等糟心事儿,便是她这个做婆母的都膈应得慌,何况身在其中的李氏?
李氏木然地抬起头来,看了看那几张纸,眼珠子有点儿发直,好似没听懂或是没听见许老夫人的话。
许老夫人叹了口气,又问了一遍,李氏的眼珠子才动了动。
“老太太瞧着便是。”她道,咧嘴笑了笑。
那是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许老夫人见了,又是一叹。
“媳妇便看了……也没用。”说完了这话,李氏便又低下头去,两手无意识地将一方帕子团过来、又团过去。
许老夫人不再说话,伸手接过纸页,只看了两眼,便沉下了脸。
还好李氏没看,不然她只怕更加膈应。
52书库推荐浏览: 姚霁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