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闺阁记_姚霁珊【完结】(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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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时散了,叫人拿净水来,好生扫一扫琴苑。”停一息,她又吩咐。

  不管是月事还是别的,这琴苑也算是血光之灾,总要去了晦气才行。

  顾楠撇了下嘴:“依我说,娘还是叫人把琴苑先封了吧,里外外全换上新的,砖地也重新整了,再重开不提。”

  她唇角含笑,眼底深处却隐着嫌恶:“委实太腌臜、太不讲究了,真真叫人恶心。若不从里到外弄干净了,我是再不会踏足此处的。”

  “这话说得很是。”杜氏当即表示赞同。

  母女二人以帕掩口,轻声商量余事,面上却如常,便有人瞧见,也只知她二人私语,却不知她们对尊贵的香山县主大放厥词,深恨其不知自爱,身体不好还到处乱跑,给别人添麻烦。

  不一时,屏风到了,香山县主终不必于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杜氏也松口气,与女儿退去屏风外。

  没了热闹可看,围观者终于渐散,有不少人提出告辞。

  虽恨不能生吞了这些看客,杜氏却还不得不端出笑脸,与女儿殷勤送客。

  第383章 清越铃音

  镇远侯顾乾负手立于远处,神情略不自在。

  都说深宅日子难熬,这话看来不假,你瞧瞧,这出事儿的可是当朝长公主的爱女,且又是丑事,这看热闹的也不说避个嫌,一个个眼睛睁得老大,生怕少看了半眼。

  还真是闲出事儿来了。

  顾乾感慨地摇下头,往甬路另一头踱去,心情有些沉郁。

  管耀还没出来。

  他的医术,顾乾很有数,说是圣手亦不为过,比太医院那些太医强了何止百倍?

  虽然方才不方便多看,可顾乾还是扫眼瞧见,管耀诊脉之慎重、下针之犹豫,皆历历在目。

  县主的病症,真有这么麻烦?

  “有些麻烦。”屏风内,管耀的声音很低,但却清晰。

  他微抬头看着方氏,复又阖目,再度将手在郭媛腕上,神情郑重。

  他年近六旬,相貌清瘦,气度不凡,对方氏的态度,也不算太恭谨。

  倒是方氏,唯唯喏喏,不敢失了礼数。

  这位可是东宫幕僚,医术超绝,便是尚书大人见了他,也要给三分薄面,她一介奴婢出身的宜人,怎可与之相提并论?

  事实上,长公主府与东宫,向来是你走你的、我行我的,很少交集,若非顾乾苦求,管耀一定不会来。

  而得他诊治,实是县主有福。

  也正因如此,方氏才怕。

  连管先生都说麻烦,则县主的情形,定极不妙。

  她的心提着,身子颤着,手脚都凉透了。

  陪县主出席花宴,这是多大的体面,可谁想,竟出了此事,便长公主再厚待她,她也免不了吃挂落。

  方氏不住摩挲郭媛的脸颊与手掌,眼泪流个不停,甚至忘了再去骂许氏母女。

  其实,自施针后,郭媛面色已渐复,下红亦止,但呼吸仍旧细弱,几乎微不可察。

  “管先生,县主她何时才能醒?”方氏怯生生问道,声音抖得连不成句。

  管耀不语,仍阖目诊脉。

  从脉象上看,还是天葵。

  只这天葵来势凶猛,几乎前所未见,且,脉息之中,有几处极小变数,细如游蛇、弱似轻烟,却如枰中隐子、林间瘴疬,远观似无害,近看,却含大凶险。

  管耀的眉头动了动。

  数十载行医,比这更怪、更凶险的脉象,他亦曾见,但皆不如此脉隐蔽荒诞、乱象丛生,像有几个不同的人,共存于一人体内,撕扯掠夺其生机。

  确系中毒。

  且,是极险、极剧、极奇之毒。

  虽无碍于性命,但香山县主往后这一辈子……

  管耀无声叹息,将郭媛的手轻置于榻,看向方氏,温颜和色:“再等上二三十息,县主就会醒了,你等莫急。”

  语毕,起身转出屏风,步出琴苑。

  既是顾乾请他,他自然只向顾家交代。

  见他背影沉寂,消失于屏风之外,方氏总觉心头发寒。张口欲问,却终不敢,只得敛下心思,双目紧凝在郭媛身上,等她醒来。

  许是她心太焦,又许是时辰走得太慢,过了良久,郭媛却始终阖目躺着,鼻息轻细,昏睡不醒。

  方氏心急如焚,越发不停摩挲她的手,颤声低唤“县主”,数声后,仍不得回应。

  “这可怎生得了?”她又哭起来,手中帕子湿透,一旁的携芳忙递去块新的。

  她的眼睛也红得厉害,面色比郭媛还要苍白。

  “县主怎么还不醒?管先生说的时辰都到了。”方氏呜咽拭泪,泣不成声。

  “方妈妈别急,应当很快就醒了。”携芳宽慰她。

  低低的声音,好似旁人在说话,她出得一语,便又惶惶收声。

  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郭媛此时情形,委实称不上好,纵使面色恢复,但予人的感觉,却如行将就木一般。

  二人捺着性子,再等片时,仍不见起色,方氏心慌得几乎蹦出来,正要乍着胆子请管耀,蓦地,郭媛眼皮轻颤了几下,似有知觉。

  方氏不由大喜:“呀,县主要醒了。”

  薄薄的、透出青筋的眼皮,在她面前颤动不息,似能瞧见眼球在其下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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