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就是这样贮藏这种强酸物质的。”她低声自语。
恰此时,东风忽涌,吹得那窗屉子晃几晃,她的声音被风掩去,旁人并听不清。
陈滢重返花厅的目的,就是想要找到这几样东西。
此前因忙于救治薛蕊,她一时未顾得上,如今寻到这几样东西,也就很好地解释了薛蕊保管、使用此种物质的办法。
而至于此物的来源,方才与薛芷说话的当儿,陈滢亦已想明。
除了女校实验楼,大楚朝只怕再找不出一个地方,能够研制出这种物质。
此念方生,陈滢便觉出一种荒谬感。
因为,若追根究底,薛蕊自残的源头,正在陈滢自上。
在京城的这一年,陈滢源源不断往女校寄送大量书籍、笔墨纸砚诸物,除此之外,许多稀奇古怪的事物如丹砂、雄黄、绿矾、寒水石、硝石等物,她亦采购了不少。
在大楚人看来,这些皆是道士练丹用物,不足为奇。而于陈滢眼中,这却是最好的化学实验课原料,她是拿它们当教材用的。
而问题也正出在此处。
绿矾可提炼硫酸;
硝石可提炼硝酸甲。
硫酸加硝酸甲,则是提取较高浓度硫酸的基本配方。以陈涵并李念君这两个人爱动手的脾性,她们凑巧制出较高浓度硫酸的可能性,极大。
陈滢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如果说,这些强酸为实验室产物,则薛蕊得之于手的途径,便也很容易查明了。
“说到底,这还是我在管理有了疏漏。”陈滢喃喃轻语,心中委实五味杂陈。
刘妈妈闻言,却是不明所以,以为陈滢有话吩咐,遂嗫嚅问道:“校长可是有事要交代奴婢做的?”
陈滢被她这一声惊醒,想了想,颔首道:“你随我出来,我确实有话问你。”
一壁说话,她一壁收起案上诸物,转身步出花厅,刘妈妈碎步缀后,不一时,二人便来至廊角,正是方才陈滢与薛芷说话之处。
天空仍有些阴沉,远山被轻雾拢着,影影绰绰、视之不清,偶尔风来,藤叶子“哗啷”作响,残余的水滴落下,倒好似又下了场雨。
陈滢在凳楣子上坐了,尽量放缓语声,问道:“刘妈妈,我冒昧问一声。一年前,就在招远县出事的那晚,尊府到底是怎么个情形,可否请你与我细说说?”
她顿了顿,略略加重语气:“方才薛二姑娘与我说了几句,只她似有不足之症,每每情绪激动,便气促不已,我不欲教她劳神,只好来请教妈妈了。”
“校长可折煞奴婢了。”刘妈妈煞是诚惶诚恐,将两手摇了几摇,陪笑道:“您有话要问,奴婢自当把知道的都禀报于您,可不敢说什么请教不请教的。”
“妈妈太客气了。”陈滢和声道,伸手指了指凳楣子:“方才你也忙了半天,想是累了,坐下说话便是。”
刘妈妈自不肯坐,陈滢再三让了,她才谢了一声儿,斜签着身子坐在下首,两手搁于膝上,垂眼望着脚下,却不说话,似静候陈滢相询。
第537章 嫡庶有别
陈滢见状,略忖了忖,便知其用意。
刘妈妈不肯从头细说,想是此乃家丑,她一个做下人的,总需避忌一些。
想通此节,陈滢也不与她打机锋,直言问道:“我也不问更多的,只问一事:据薛二姑娘说,薛夫子受辱乃是因她之故,这是真的么?”
刘妈妈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哀惋,叹着气点了点头:“这是真的。如果不是三姑娘跑出来顶替了二姑娘,受辱的那个,便是二姑娘了。只我们二姑娘委实也是……”
她又叹了一声,也不待陈滢再问,故自讲了下去:“好教校长知晓,奴婢原是服侍夫人……先夫人的。先夫人端庄贤淑、样样皆好,就是子嗣上头有些艰难。先夫人嫁进来的头几年,滑胎就滑了三、四次,伤了元气,到最后,就怎么也怀不上了。”
她摇了一下头,眸中划过几分怜悯之色:“老爷先还不急,后来先夫人年岁大了,老爷也着急起来,先夫人也急,天天求神拜佛、寻医问药,那汤药、丸药不知吃了多少,可偏就没个动静。最后,老爷便纳了薛姨娘进府。”
言至此,她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道:“说来也真巧,薛姨娘进府没过半年,先夫人便有了孕,生下了大姑娘,接着又生了二姑娘。虽然还是没生下个儿子来,可先夫人对两位姑娘疼到了心坎儿里,真真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陈滢静静聆听,并不去接话。
此乃前言,想是刘妈妈为了接下来的叙述而打下的伏笔。
果然,便闻刘妈妈又道:“说话儿就到了一年前,出事的那天晚上,一府的人都睡下了,那贼人突然就杀了进来,府里头直乱了套,又是黑灯瞎火地,谁也瞧不见谁,真真是两眼一抹黑。”
她的身体瑟缩了一下,似忆及彼时情景,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牢:“幸得那几天先夫人要吃斋,将大姑娘、二姑娘带去偏院儿住着,没在正房,那些贼人扑了个空,倒叫大伙儿得着逃命的机会。奴婢并几个婆子护着主子们往角门儿跑,半路上却撞见了三姑娘并九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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