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恕望了一眼、再是一眼,腰上的灼热瞬间爬上心尖尖,哪里还舍得伊人劳累?
他也不言声,上前长臂一伸、手指一勾,使个巧劲儿,便将那银签子卸入手中。
“这些粗活儿我来做就是。”到底交代了一句,他手下已是动作飞快,三下五除二便收拾干净。
待屋中烛影俱灭,他却不敢再与陈滢对视,眼尾余光搭一角水蓝裙裾,说话亦像朝着空气。
“好了,接下来咱们做什么?”干巴巴的声音,再无往昔清醇。
“去看看女死者吧。”陈滢答得很平静,显是并无察觉。
见此情形,裴恕不禁大松了口气,神色亦复归如常,提声唤来郎廷玉,着他将刘蟠的尸身安置好,便又在前引路,二人转去东次间儿。
这间屋中情形与西次间相同,明烛高烧,采光极为良好,而尸床四围亦有铜管制冷,满屋皆寒、凉意砭骨。
陈滢一心想着工作,直奔尸床而去,口语轻语:“这便开始吧。”
相较而言,她对无名女尸的兴趣更大些。
裴恕仍旧很是配合,跑去调整烛台,陈滢则掀开白布,露出一具看不出面目的尸首。
这具女尸的保存状况,稍逊于刘蟠,尸体面部损毁犹为严重,整张脸皮肉翻卷、青紫发黑,有些地方已然腐烂,散发出腐尸独有的气味,离得越近,越是中人欲呕,几令人窒息。
第559章 自己划的?
陈滢神态自若,视那味道如无物,弯腰翻看尸体脸部伤势,一面便问裴恕:“她中了什么毒?”
这无名女子的死法,处处透着一股子诡异。
裴恕便沉着脸摇头:“如今还不知道。我和老九找了些道儿上的朋友,说什么的都有,也没个定论。”
他眉头深锁,剔透瞳仁冷如坚冰:“不过,有一个地方,他们的说辞倒很一致,便是这毒发的时辰应该比较长,从中毒到身死,恐有两、三个时辰之久,也可能更长些。”
“这么久?”陈滢微觉好奇,清眸抬起,向裴恕睇去一缕眼风:“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毒物?”
“自是有的。”裴恕很是笃定。
一旦言及正事,他便无半点不自在,又将大手挥几挥:“江湖上怪人怪事儿多着呢,我在外走动那些年,也不知碰上了多少,有些奇毒叫人想也想不到,简直是……”
他“啧”了一声,抬手一捅髻上玉冠,神情鄙夷,又杂些许厌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很多,说起来也无甚意思。”
言至此,他又将下巴点了点无名女尸,神情淡漠:“总之,这女的中毒后又活了好几个时辰,这一点应是无错的。我觉着,她应是在别处中了毒,没准儿便凶手所为,过后,凶手又将她带去刘蟠家里,让他二人死在一处。”
言至此节,他的眉心已皱成川字。
坦白说,这个推测,他自己都觉牵强。
可是,若非如此,凶手此举又是何意?
难不成,凶手是要伪造出刘蟠与这女子互杀身亡的假相?
便在裴恕思索之时,陈滢亦自浮想联翩。
她想的是,这大楚朝的江湖事,倒也有那么几分传奇色彩,如此神秘的毒药,只闻其状,便可想见那一番江湖风云。
她摇摇头,将杂念抛开,继续检视着着那些翻卷的皮肉。
虽然皮肉烂得不成形,然仔细寻找,亦能看出脉络。
是刀伤。
乱七八糟的刀伤,遍布整张脸,几乎寻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
陈滢不厌其烦、不嫌其味,将所有刀伤尽皆验毕,随后,便轻轻“咦”了一声。
裴恕一下子抬起头,张张口,却又闭拢。
从他的角度,恰可见一道侧颜,虽为口罩遮挡,那轻蹙的眉尖、沉凝的眸光,却清晰可辨。
裴恕知道,这是陈滢正在深思,他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此际,陈滢眉眼间的沉凝,已然转作郑重。
这些刀伤,极古怪。
“阿恕,能不能再拿几只烛台过来,我想细瞧瞧她的脸。”她转去另一侧,头垂得极低,发丝几乎触及那些腐烂的皮肉。
裴恕很快捧来几只大烛台,将那床头照得一片明亮。
陈滢顾不上言谢,当即将尸身面部朝向光源,仔细观察其上伤口,复又行至床侧,将死者双手拿起,迎光细看。
屋中静极,唯偶尔爆起一个烛花,“啪”地一响,复又归于岑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滢终是直身而起,望向裴恕。
那一刻,她素来平静的眼眸中,难得地,含了一丝困惑。
“死者脸上的刀伤,是她自己划的。”她喃喃地道,如若自语。
裴恕却大吃了一惊。
那女子竟是自己把脸划烂了?
这怎么可能?
“你说她自己划的?这女人自己动的手?”他下意识追问,音量亦拔高几分。
不是他不相信陈滢,实是这消息太惊人,他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陈滢微微点头,语气很肯定:“的确如此。”
语罢,她便举起女尸的左手,说道:“我先来说说这无名女子的手罢。通过对手部表皮的观察,我发现了两条线索:第一,这女子会武技;其次,她是个左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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