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直将她闹个大红脸,脖根儿都红透了,程氏见状,又是气、又是笑、又是心里头发堵,简直不知该作何表情才是。
夏氏自知丢丑,搭讪着爬起来,缩手站在一旁,臊眉耷眼地,更不好意思开口了。
程氏最见不得她这样,拍着桌子又是一通喝斥:“你还杵在这里做甚?是想要来碍我的眼咒我早死么?”
夏氏被骂得脑袋一缩,越发喏喏不敢言,竟连个“媳妇告退”都说不完整。
程氏看都不想看她,青着脸扭过头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心中怄得不行。
夏氏是她亲挑的儿媳,原是瞧中夏家也算半个读书人家,夏氏又有两个胞弟,听说读书很有天分,是以才娶夏氏过门,为的是给郭冲寻一份助力。
其实,若单从门第上论,夏家并配不得兴济伯府,只程氏也有难处。
自继长子郭准尚了长公主,兴济伯府的门楣便有些尴尬,那些真正的清流士家,他们是绝搭不上的,便是次一、二等的书香门第,也是不成。
是以,再三权衡下,程氏才相中了夏家。可她再没想到,这夏家前些年瞧着尚有还几分气象,越往后却越发没落,夏氏的两个弟弟接连落第,即便有伯府出面接济,这兄弟两个也像扶不起的阿斗,硬是立不起来。
而夏家的那半分书香气,也像冥冥中被抽走了似的,落第后,那夏家兄弟便连书也读不进去了,镇日里斗鸡走狗、寻花问柳,竟往那纨绔的路上一去不回。
好在还有个长公主坐阵,程氏舍下脸来,苦求了好几次,总算将这对兄弟送进书院,才没叫他们走歪了。
只是,兄弟俩的灵气却终是散尽,如今虽都考中了秀才,但听书院夫子的话,中举怕是无望了。
偏那夏家还不识趣,什么事儿都喜欢横插一杠,那夏老太太被两个孙子搓磨得越发贪钱,一头掺进风晚楼的生意。
若不是看在姻亲的分儿上,程氏当初也不会允许他们入股,如今可好,风晚楼眼看着要倒,夏家急了眼,又不敢得罪长公主,只来与程氏打机荒。
思及此事,程氏这心里就跟烧了把火也似,若非夏氏肚子争气,接连生下两个嫡子,程氏真想一纸休书叫她下堂。
“那……那媳妇便告退了,母亲……母亲也别恼,都是媳妇的不是。”夏氏终是说了句整话儿,半抬着脑袋,恨巴巴地看着程氏。
程氏“嗯”了一声,缓下几分面色。
夏氏虽蠢笨,又善妒成性,却也有些好处,比如胆小、没主见、还肯听话。
程氏如今还将大半中馈抓在手里,也是因夏氏无用之故。
这般说来,若是把夏氏休了,再要找个这么听话的儿媳,却也不易。
罢了,蠢就蠢罢,总比那些精明不听话的来得好。
程氏目中划过一丝嫌恶,然过得片息,神情却变得阴冷起来。也不知是想起谁,
她挥退夏氏,独坐于案边发呆,直到身边传来一声熟悉的低唤,方醒过神来。
“……夫人,老奴叫人来把这里扫一扫罢,别扎坏了夫人的鞋。”说话的是一名着檀褐色夏布衫的老嬷嬷,两鬓苍苍、满脸皱纹,一双眼睛却透着精明。
“崔嬷嬷怎么亲自来了?这大热的天儿,热着了可怎么好?”程氏欠了欠身,语声很是柔和。
这崔嬷嬷,乃是她的心腹。
说起来,崔嬷嬷原是程氏生母的奶姆,后又看着程氏长大,程氏从长平伯府出嫁时,唯一的陪房便是崔嬷嬷一家。由此可见,二人情分非比寻常。
“夫人这话折煞老奴了。”崔嬷嬷张开嘴笑了笑,一口牙倒还齐整。
程氏此时正自烦恼,闻言也只笑了笑,眉头还是皱着。
崔嬷嬷惯会察颜观色,见状也不多言,先叫来两个小丫头子,将那一地的玉屑扫净,复又命她们退下,方亲自上前,将那盏中冷茶泼去,重新斟了盏温热的,捧去程氏手边。
第567章 主仆密议
“夫人,说了这半天儿的话,想是怪累的,您先喝口茶,缓缓气儿再说。”崔嬷嬷殷殷望着程氏,面上带几分慈爱。
程氏接盏试了试,笑着点头:“倒底是嬷嬷懂我,这茶不冷也不热。”
她抿了两口茶,面上又现出愁色,手指紧紧攥住茶盏,语声亦自阴沉:“嬷嬷可知道么?风晚楼可能撑不下去了。”
她抬手去捏眉心,满脸皆是疲色:“月初的时候儿,我去长公主府核账,殿下告诉我说,那什么专利局发了个告示,弄得全天下都说我们风晚楼是邪门歪道,好好儿的生意,一下子就垮了。”
她用力在眉心处揉着,却总也揉不散忧愁与失落:“我原本都打算好了,要拿着那第一年的分红给冰儿她们几个备嫁,如今却是……”
一声长叹,终是将这段叙述,收梢于无言。
崔嬷嬷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方近前来,爱怜地轻轻拍她的后背,语声柔得像在哄孩子:“夫人一心为着这个家,心都要操碎了,不是老奴夸口,若没了夫人,这府里怕早就乱了套。如今这事也不过一个坎儿罢了,凭夫人的本事,又有哪个坎儿是过不去的。”
这话直说得程氏眼圈儿一红,竟掉下泪来,忙拿帕子掩面道:“谁说不是呢?这府里上下百十口人张嘴等着,我若不使尽手段,又怎么能撑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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