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程氏还是郭准,都是她撕扯的对象。
再一息,程氏也终是发觉了指甲的妙用,亦张着十指抓挠起来,将“战局”搅得更加混乱。
郭婉遥看着他们,笑靥如花、眉眼绮丽。
她很欢喜。
非常地欢喜。
那两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曾经践踏她如践踏一只蚂蚁,而此刻,她们也不过两条可怜虫罢了,作着无谓的挣扎,简直可笑至极。
她更欢喜的是,这扭成一团的三个人,是她亲人。
祖母、父亲、母亲。
她的亲人们,闹也闹在一处、打也不肯分开,真是和乐一家亲。
郭婉笑着,肤光胜雪、丽颜如花,于这阴森公堂、混乱场景中,似夜色中盛放的蔓殊莎华,诡谲至极,亦美艳至极。
“嗯咳”,如老僧入定般的孙朝礼,终是发出一声响亮的咳嗽。
徐元鲁看他一眼。
此时,这位建章宫的二管事,正以极微的幅度,调动着他的口鼻眼唇,以在五官不挪位的情形下,向他传递一个明晰的信号。
不能听凭他们闹下去了。
他们丢脸不打紧,天家的脸面,却是很着紧的。
徐元鲁收回视线,眼尾的余光却是瞥见,陈滢安静而立,视线所及,始终只在那位郭孺子。
果然是个奇才。
徐元鲁铁板似的脸上,很难得地,有了一个笑模样儿。
不过,这笑容配上那一身的煞气,瞧在孙朝礼眼中,活脱儿一个阎王爷,十八层地狱独掌一层的那种。
好在,阎王爷这一开口,便又有了人的活气儿。
“来人。”徐元鲁断喝,肃杀响亮的一声,穿越阔大的公堂,直透去门外。
“是,大人。”门外传来轰然应诺,旋即,大门洞开,一群穿皮甲的军卒涌了进来,正是方才押解长公主他们入内的禁军。
“把他们分开。”徐元鲁指向堂下。
此时,郭准等三人仍旧扭作一团,程氏两只鞋都掉了,面上多出几道血痕,长公主发丝飞散,当中竟夹着好些白发,颊边几道鲜红的指甲划痕,形若疯妇。
郭准略好些,唯表情狰狞、五官扭曲,若只看脸,却比她二人更骇人。
第648章 此乃上意
十余名禁军一拥而上,很快便将三人分开。
程氏早已脱力,被架住后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郭准许也是累了,并无太多反抗,唯长公主挣扎不休,一口一个“大胆”、“本宫乃长公主”,又是踢又是咬,勇悍如街头波妇,一时间竟无人奈何得她。
那禁军到底碍于她的身份,哪里敢当真和她对打,自是被她压得抬不起头。
眼见得场面难以收拾,孙朝礼暗地里骂一声“晦气”,只得乍起胆子,堪堪喝出“放肆”二字。
此声一出,石人也似的余迟,终是动了。
只见他银甲闪动、大步流星,行至混乱的中心,举起金鞭,鞭梢便如长了眼一般,“嘭”一声,正正砸中长公主的颈侧,当即将她砸晕。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孙朝礼擦擦额头虚汗,转向徐元鲁躬身一礼:“徐大人,奴婢这就把人都给带……”
“可以请郭孺子稍后再走么?”陈滢轻声打断了他。
郭婉在所有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始终最令陈滢在意。
她有几个问题,想当面问清楚。
孙朝礼略一迟滞,点头应下:“那杂家便将这三位先带下去,陈大姑娘慢慢问便是。”
语毕,又向徐元鲁行了个礼,便自带人退下。
须臾间,公堂内外,复归岑寂,西风拂过空阔的房间,清越的风铎声携风而至,忽忽又散。
“此处便交予陈大姑娘罢。”徐元鲁突然了起来,一根食指向案头点了点:“若有不明,公文在此,陈大姑娘尽可翻阅。”
陈滢怔了怔。
徐元鲁的举动,似是意味深长。
不过,机会难得,能够与郭婉私下谈谈,陈滢还是乐见的。
“那就多谢徐大人了。”陈滢向他一笑,旋即又提出新的要求:“另外,民女还想再提审几个证人,分别是绿漪、珍珠、玛瑙。”
怕徐元鲁不记得这些仆役姓名,她又补充:“绿漪是香云斋的管事,珍珠与玛瑙皆为郭孺子的贴身婢女。”
“绿漪不能来。”徐元鲁很快答道,面上无一丝波澜:“她疯了。”
郭婉面上的笑容,刹时凝固。
她怔望着徐元鲁,渐渐地,目中涌出了一丝哀凉,随后便低下头,默然静立、无声无息。
陈滢也很震惊。
绿漪疯了?
她是怎么疯的?
裴恕那里一点消息都未传来,难不成是近几日之事?
“可否请大人细说说?”她立时问道。
徐元鲁扫了一眼沉默的郭婉,神情很淡:“此事仍要从崔氏说起。崔氏供述时,绿漪恰在隔壁受审,许是听到了只言片语,押解出屋的路上,她忽然闯至崔氏跟前,以手扼其颈,口中还高呼‘还夫人命来’,险将崔氏扼死。因年高,又受了惊吓,崔氏不几日便即病故。”
陈滢未语,只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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