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滢侧身,让她看清身后军卒,温声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身后的这群军人,还有……”
她伸出一根纤长有力的手指,指向那两名少女身后的一名红衣女子,面色有些古怪:“……她是谁?”
那说话的少女登时白了脸,另一个更是吓得全身瘫软。
“下车罢。”陈滢让开身子。
两少女呆了呆,再见她身后甲衣凛凛、铁箭森森,又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滚带爬地跳下车,躲去一旁
没了她二人阻挡,陈滢凝视着那穿红衣的女子,弯起的唇角,又往上提了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极为讽刺的笑。
她略略躬身,似若行礼,面上神情却越发讥诮:
“香山县主,好久不见。”
泠泠语声,虽低,却极清晰。
红衣女子抬起头,好奇地看着她,神情很是陌生。
陈滢也正望她。
杏眸圆脸、容颜明艳。
没错,正是香山县主郭媛。
只是,她像是并不识得陈滢,一眼看罢,又兴致了了地低下头,摆弄着手中一枚玉雕的小猴儿。
两只手,却只有四根手指。
除小指与无名指外,其余六指,皆被连根斩断。
陈滢目色一凝。
那指根已然结了疤,显非近期所为,且看郭媛此刻形容,她受伤的部位,应该不只手指。
她的心智,似乎也出了问题。
第706章 柳烟深处
“是太后亲自动的手。”身后蓦地传来说话声。
微带几分沙哑的音线,仿若阅尽人世沧桑的老者,却又因了那声音本身的甜美,便有了一种难言的魅力。
陈滢没有回头。
她手指一松,“啪嗒”,青帘落下。
那一刹儿,她的声音亦似落在这夜色中的一滴寒露,清冷淡然:“太妃娘娘,您终于现身了。”
她侧首,望向身旁那锦衣素裙的女子,面上是惯常的笑容:“说实话,算准您出门儿的时辰,可真是挺不容易的。好在您愿意见我一面,而不必我逼着您现身,大家面子上总要好看几分。”
吴太妃掩袖,笑得若无其事:“我知道你非常聪明。这普天之下,能算准了在今日、此时把我拦下的,除了你,也就没旁人了。”
语毕,又是一笑。
陈滢没说话,眸光却飞快地往旁一掠。
刹时间,一双阴鸷且满含恨意的眼睛,正撞进她的视线。
“你也在。”陈滢向着那眼睛笑了笑。
那眼睛瞳孔一缩,旋即大惊,飞快缩回车中。
陈滢见状,眸子又是一弯。
果然的,这熟人可是真不少。
方才那双阴冷的眸子,除了行苇,再不作第二人想。
而行苇既在,陈劭还会远么?
她深深地看了那辆车。一眼
帘幕低垂,车厢中寂静无声,仿似根本无人。
可陈滢却知晓,陈劭,必在车中。
她转开了视线。
“香山被人下了药。”吴太妃目注郭媛所在车辆,仍旧述及前事,神情淡得像在说天气:“幽禁冷宫没几日,她就中了毒,因发现得早,那毒尚不曾侵入脏腑,她方活下命来,只连着高烧了七日,却是把脑袋给烧坏了,现如今,她除了认得太后娘娘,别人都不识得。”
陈滢不语,只专注地凝望着她。
吴太妃微微一笑,抬手掠鬓。
纵使只著一身并不华贵的衣裳,她的一行一止,仍旧高华雍容。
“我只是告诉你事情的经过罢了。”她道,略含怅惘的眸子,似被柳色浸染:“那下毒的人事后查出来,是个在外皇城打杂的老嬷嬷。她全家原皆在长公主府当差,因过被县主尽数打杀,只留下她独一个儿。被抓出来后,她只说要为全家报仇,便触柱而亡了。”
她怅怅收住话头,叹了口气,转望别处。
陈滢亦觉万般滋味,无法言说。
郭媛手上人命无数,被人下毒,实是罪有应得。
至于被萧太后断指,此中因由,却不好说。
“至于太后为何要亲手切断她的手,这里不是说话之处。”吴太妃似是料知陈滢所思,视线扫过周遭兵卒,复又浅笑:“小侯爷待你真好,专门留了人手护着你。”
“就算没有裴家军,靠我自己也能拦住你们。”陈滢平静地看着她,唇角微弯:“只是,手头有现成的势可借,我也不介意拿来一用,否则就太浪费了。”
吴太妃怔了怔,旋即拊掌而笑:“你这孩子,果然与众不同。”
陈滢拧了拧嘴角,伸手向那柳烟深处做了个“请”的动作,出言相邀:“可否借一步说话?”
“正合我意。”吴太妃立时应下,旋即转身,朝一直跟在身后的那白面男子打了个手势:“阿东去车上等我,我说说话就来。”
这一刻,她语声温柔,神情和婉,仿若眼前之人是她的友人。
可陈滢却知,这男子必是内侍,且还是吴太妃心腹。
那叫阿东的内侍闻言,先是抬头,定定地盯了陈滢一眼,方恭应了,返身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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