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钦还没确定安不安全,我怎么能走,”蓝景程戴着平光镜,目光顺势在她手机上掠过,“准备结婚了?”
桑瑜本能地有些防备,扣住屏幕点头。
蓝景程坐在她旁边,眼瞳藏在镜片后,“钦钦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出国了,把希望全倾注给了他弟弟,可惜弟弟又不成器,这些年更觉得没脸见钦钦,国门都不好意思回,父母亲情早断了,结婚也未必会出现。”
桑瑜并不意外。
手术这种大事都能杳无音信,结婚又算什么。
大概蓝钦整个人,都不在那对父母的概念里。
“我是这一辈里年纪最大的,以后蓝家有什么事,也都需要我来操持,”蓝景程微微笑着,“既然你们婚事定了,又没长辈帮忙,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定送份大礼。”
桑瑜略感意外地侧头看他一眼,面前的男人儒雅诚挚,过去对她的莫名排斥似乎都不复存在。
手术期间,他又这么尽心尽力,像个哥哥负责的样子,如果出于真心,总归是属于钦钦在亲情上的一点安慰。
桑瑜摇头,“有祝福就好,我们不用礼物。”
蓝景程望向手术室大门,低声喃喃:“那也得问钦钦,看这份礼,他要不要收。”
桑瑜没听清,也没精力多问,注意力全部回到等待上。
下午一点五十,超出预定时间二十分钟后,手术室灯灭。
桑瑜早已经守在门边,亲眼盯着红灯变暗,心跳震得耳朵里嗡嗡发疼,她目不转睛守着那道合紧的门缝,紧张得眼前泛黑。
门终于打开,白大褂的一角最先出现。
从美国重金请来的专家摘了口罩,含笑对她说句英文,桑瑜愣愣看着,完全反应不过来,几位副手和护士紧跟在后面,神色都算得上轻松,桑瑜还是不敢确定,全身僵着继续苦等。
直到跟进全程,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的宋芷玉慢步出现,自信地跟她扬了扬眉,桑瑜才像从高空直坠下来,猛地落到实处。
“奶……奶奶,”她声音抖得变调,“顺利吗?他还好吗?都平安吗?是不是没事了?”
宋芷玉满脸疲惫,仍然抽空戳戳她额角,“你说呢?等等自己看。”
“不过他情况特殊,虽然手术成功,目前体征也平稳,但旧伤毕竟被持续刺激,容易引起连锁反应,”宋芷玉按着太阳穴交代,“为了保险,还是先送ICU,等术后的观察期过去,再回普通病房。”
进ICU,证明无法脱离生命危险。
宋芷玉瞥到桑瑜惨白的脸,气得重复,“说了是保险!再说麻醉也得天黑前才能失效,不准多想!”
蓝景程一直没走,从手术室门开起就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阴晴不定地凝视里面,听到宋芷玉的话,他走近追问:“观察期不就是危险期?”
宋芷玉瞪他,“是,通俗叫法而已,术中这么顺利,术后又严密监控,他受不到任何刺激,就等于万无一失。”
蓝景程垂下眼。
也就是说,蓝钦不可以受刺激。
宋芷玉话音落下,滚轮声起,病床被推出。
桑瑜立刻什么都忘了,腿软地飞奔到床边,蓄了四个小时的眼泪在看到昏睡的蓝钦时彻底决堤。
他长睫安静垂着,嘴唇干涩,无声无息。
很久没有这么苍白无助过。
桑瑜指甲扣进肉里,强忍住情绪,不敢乱碰他,一路跑着跟进ICU,和病房里的主管医生一起给他布置上各项监控设备,戴好呼吸机。
宋芷玉检查无误,盯了一会儿心率血压,轻声叮嘱:“小鱼,半小时测一次体温,我如果不在病房,就让门口的护士把结果拿给我。”
桑瑜重重点头,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寸步不离,把蓝钦不用输液的右手包在掌心里,一点点用体温暖着。
宋芷玉压住剧痛的太阳穴,刚出病房就迎面撞到蓝景程,“手术都结束了,你怎么还在?”
蓝景程忙说:“奶奶,总有个大事小情需要人跑腿,何况我也放心不下钦钦。”
“你倒是难得,这么有心。”
“钦钦是我弟弟,怎么能不管,”他关切问,“奶奶,你是不是头疼?精神太紧张了吧?我送你去歇歇。”
宋芷玉的病最忌压力过大和精神紧张,今天两样占齐,她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但长久以来的威严不容许她在孙子跟前示弱,摆摆手说:“你爱留就留,不用管我,我没空歇着。”
蓝景程并不强求,把手里泡好的参茶交给她,乖顺形象经营得十成十,他耐心等在ICU病房外的走廊里,黑漆漆的眼不时看向手表。
如果蓝钦的手术不顺利,或者发生意外……
该有多好。
不需要没命,只要失去继承蓝家的本钱就够了。
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另外动手送上大礼,艰难撕扯开自己的良心。
可惜……
他摘下平光镜擦了擦,面无表情地守着指针滴答走过。
桑瑜每隔半小时出来送一趟体温表,次次看到蓝景程在外面,不是帮着宋芷玉奔忙琐事,就是在耐心守着。
蓝景程……这么在乎钦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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