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被先帝清洗过一回,事隔几十年,世家重新恢复了些许元气。上百年的经营,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
在世家手中,掌握着不少资源。比如:马场、铁矿、人才等等。
而且,五姓七宗同气连枝,若想要对卢家动手,其他世家势必不会袖手旁观。
高芒建国至今两朝,看上去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但庆隆帝自己却知道,内忧外患不少。所以对世家,他再怎么想要将其连根拔起,他也只能徐徐图之。
在这样的情势下,他在等,等世家自己出来请罪。
但直到今日,各大世家仍然稳如泰山,任由弹劾奏章像雪片一样飞向御书房的案头,也不为所动。
这一场较量,就是比拼谁更沉得住气。
是庆隆帝害怕朝局失控,先召见世家;还是世家耐不住性子,先行服软上折子请罪。
然而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世家仍然按兵不动,这怎么不让庆隆帝动怒。
吴光启不敢多言,上前伺候着茶水。
庆隆帝捏了捏眉心,将此事放在一侧,打开其他的折子挨个看了起来。全天下,每日发生的事情何其多?能呈到庆隆帝案头的,哪一家都是大事要事。
这次折子,都附着政事堂的处理意见。他挨个看着,用朱砂快速批着。政事堂意见没问题的,就画上一个圈放在一旁,觉得不行的,便另外给了处置意见。
他政务娴熟,动作很快。
埋头一个多半个时辰,就批完了这批奏折。剩下的,就是御史台呈上的。
刚刚打开头两个,就是弹劾宝昌公主驸马的折子。
庆隆帝怒上心头,将折子往地上一掷,喝道:“宝昌呢?驸马呢?让他们来见我。”因为世家,这几日他本就积压着一腔怒气。这会看见子女不肖,越发生气。
他的家教一向很严,这种罔顾百姓性命之事,到了他这里,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当日,太子为何失宠,其中也有纵着宝昌公主,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要林晨霏性命的缘故。
庆隆帝在表面上没有过问此事,任由靖安公主去处置了。但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他如何会不知。
没有招来问话,不过是看在废太子妃姜氏的份上。
他是皇帝,只要问过了罪责,就不得不进行处置。然而,虽然没有问罪,但宝昌公主从此便失去了他的宠爱。
就是太子,也被庆隆帝责骂了一番,就此远着宝昌公主。
妹妹固然重要,将来的帝王当然更加重要。
一国之帝王,日理万机。
他没有那个闲暇去顾及宝昌公主的感受。
久而久之,这个女儿他都好像已经遗忘了一般。曹皇后做主,替她挑了驸马,他看了驸马还不错,就责令宫中和宗正寺办了婚礼。
之后的事情,他就没有再过问。
没想到,这个女儿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却是以这样的方式。一如既往地,不争气。
吴光启忙回禀:“午后公主进了一趟宫,去了延庆宫中,这会儿应该已经走了。”他是庆隆帝的贴身大太监,在宫中的任何动静都瞒不过他。
皇帝相询,他自然要如实告知。
“哼!”庆隆帝猛地一拍书案,道:“她倒是机灵,知道要去找母后求情!做错了事,进宫不来朕这里认罪,反倒去扰母后清净?”
“去,立刻传她和驸马进宫来。”
吩咐完毕,他用力想了想驸马的模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宝昌公主的驸马,中规中矩,是一名勋贵嫡子。
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也非庸碌不堪之人。
总之,就没有给庆隆帝留下任何印象。
这样一个人,怎么就敢胆大包天的,罔顾百姓生死,轻贱他人性命?
或许,是近墨者黑,受了宝昌公主的影响。
宝昌公主前脚回到公主府,后脚庆隆帝的旨意便传到。对自己的父皇,她是惧怕的。又是这种时候,她心虚的紧。
“父皇,有没有说什么?”她让金雀塞了一块金元宝到传旨太监的怀里,打听着消息。
传旨太监躬身道:“皇上命我来传公主和驸马爷一同进宫。”他特意提起驸马,宝昌公主立刻便知道所谓何事。
她的脸色白了一白。
不过是一个草民告状,怎么就会传到了宫里?
天下诸多大事,按理庆隆帝不该知道这样的小事才对,一定是有什么人在皇上面前说了她的不是。
不过,她一个失宠的公主,谁会来打她的主意?
她的神色阴晴不定,传旨太监催促道:“公主殿下,奴才瞧着皇上的心情可算不上好。您还是快些将驸马请来,一道进宫的好。”
宝昌公主回过神来,道:“驸马不在府里,我自己去。”
她原本就刚才从宫里回来,这会也不用再怎么收拾。抿了抿鬓发,就随传旨太监一道进了宫。
庆隆帝瞥了她一眼:“来了?”
“孩儿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宝昌公主伏地,规规矩矩地施了一个大礼,不敢抬头。
她不再是那个敢在庆隆帝跟前肆意撒娇的公主,难得的面圣机会,如何敢再放肆?
见她如此,庆隆帝的心肠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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