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晖颔首道:“他会试的名次不佳,我还替他担心。毕竟,他是司家长子。”
“我就不担心,”方梓泉摇了摇折扇,故作老成道:“策论,自然是良表哥占优势。”
他们三人的外祖父司元明是大理寺卿,称得上是天子近臣。对当今圣上的了解,自然比其他各道来参加春闱的学子们强得不是一分半分。
和他们同桌的,是郝君陌带着妹妹郝韵。
因司启良得了二甲十六名,够资格在队伍中享受荣光,方家姐弟三人便来看他游街的热闹,替他庆贺。郝君陌得知后,就扯了郝韵一道前来。
这样的热闹,长辈们通常不会出现。孩子们年岁渐长,也没有都拘在府里的道理,给他们带足了护卫便是。
郝韵原本想约着姚芷玥一起前来,近段时日她和姚芷玥走得很近。不曾想姚芷玥听说了方锦书的名字之后,便连连摆手拒绝了邀约。
她满心不情愿的坐在这里,把自家大哥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甲。对自己这个妹妹,郝君陌心里有些无奈,只得让人给她上了她喜欢的糕点,不再勉强她。自己则和方梓泉说着话,一边偷偷关注着方锦书的动静。
算算时间,他在踏青之时才见过方锦书。但这会又见着她,总觉得隔了许久。她变得更漂亮了,就像一朵鲜花在缓缓吐蕊,尚未完全盛开。
他多么想,想将这朵鲜花采撷回家,独赏她美好的盛放姿态。他更想,给她提供一间温室,让她免遭风雨与岁月的侵蚀。
有时,他想得心口发痛,只能一遍一遍地在石头上刻着她的名字。因为她,石头好像拥有了生命,方锦书这三个字也有了芬芳的气息。
郝君陌正想得出神,方梓泉合上折扇敲了一下他的手背,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快看,好像要过来了。”
方梓泉在心头暗暗道:想要娶他的妹妹,可没这么容易。年纪小时总玩在一起都无所谓,眼下却该避嫌,下次不能再让郝君陌见自家妹妹。
不是他不相信方锦书,他是不相信郝君陌能把持得住。同为男子,他再清楚不过,面对心仪女子时的冲动。
想到这里,他又一阵惆怅。乔、方两家已经定亲,偏偏他对乔彤萱却没有一丁点男女之情。还好日子还长,至少也得等她及笄后才会完婚,这件事他可以慢慢想。
随着一阵喜庆热闹的锣鼓唢呐声,今科进士的队伍出现众人眼中。他们在二楼的视野开阔,正好可以尽收眼底。
前面是一队京兆府派出的衙役开道,紧跟着的是一队威风凛凛的锦狮。太常寺遣出的鼓手乐工,吹奏着欢快喜庆的《十番调》跟在其后。
然后,就能见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科状元权墨冼了。
只见他头戴金花乌纱帽,纱帽两侧插着两支高高的翎羽,象征着他的身份。一身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气派非凡。
方锦书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着这样的盛装华服,和之前那个少年郎差距甚大,反和她脑中的那个权臣更加相似。
☆、第三百三十二章 野兽的直觉(第七更)
在京一年多,他的肤色也没有变得白皙起来。许是接连而来的会试殿试耗费了精力的缘故,整个人瘦削了许多,不过,却锋芒毕露。
鬓如刀裁、鼻梁高挺。下颌处的曲线有棱有角,墨如点漆的眸子幽暗而深邃。右手轻轻的拉着马缰,挺直如松的身姿散发出强大的自信。
他明明是处于最繁华的中心,所有的欢呼声都冲他而去,身上着的也是世间最喜庆的颜色。
人生四大喜,金榜题名时。
他应该骄傲、轻狂,甚至放肆,抑或是目空一切。
然而,方锦书却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收敛、自省,与自我约束。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简直是个谜。
不光是现在,就算是前世,他那引人注目的崛起速度,引人非议的名声,各种诽谤流言弹劾缠身,他却依然不动如山。
历经庆隆帝一朝,权墨冼稳稳地坐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后来延平帝继位,他则摇身一变成为炙手可热的权臣,皇帝手中的刀,众臣口中的奸佞。
前世她吐血而亡的那一年,是延平六年。不知道权墨冼所选的那条四面楚歌的纯臣之路,究竟能走多远,下场如何。
想到这里,方锦书就不得不想起已经许久不敢再想的往事,那股熟悉的撕心裂肺,让人窒息的冰冷再一次袭上她的心头。
这些,令她的目光不由变得深沉起来,看着权墨冼的眸子闪着晦暗不明的光芒,有冷漠、有痛恨,又含着一丝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惋惜。
权墨冼的薄唇微微勾着,冲着热情无比的人群轻轻颔首致意。他很清楚,这个时刻并不是他的人生巅峰。褪去状元的光华之后,等待他的将是一条架在深渊上的独木桥,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
他俊朗中透出一种神秘的气息,他的微笑,令人们越发疯狂,无数条示爱的缎带、香囊、荷包,如雨点一般朝着他投掷而去。
只听见有人疯狂叫着:“我的天!这位是状元郎?我怎么觉着,比探花郎还要俊上三分?”
平心而论,权墨冼的相貌并不如探花郎秦夙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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