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只有几行字,相当简单。
但只要权墨冼如他所料一般厉害,就不会看不出来他的用意。
果然,下人在回话时,带回了权墨冼的一副画。这幅画,显然是权墨冼收到他的信之后,匆匆画就。
寥寥数笔,勾勒出了一个风雪大作的场景,但在最近处,却有一簇鲜嫩的绿色野草,在焕发出蓬勃生机。在画的左下角,落了权墨冼的私章。
“好!”陆五爷笑道:“好好收起来。”权墨冼给他的回应,比他想象的更好。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暮霭沉沉。被白色包裹着的权家,一片萧索之意。
“子玄,”彭长生推开了门,担忧的看着坐在书案后的权墨冼,道:“走,出去吃饭。”权墨冼从宝昌公主府回来后,就一直在这书房里,令人担心。
书房里没有掌灯,光线很暗。权墨冼坐在那里,几乎要和书架的阴影融为一体。
“我暂时还不想吃。”权墨冼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
彭长生将油灯点亮,看着他道:“我知道你不好过,但怎样也好,不能作践了自己的身子。你肩膀上还有伤,不好好休养怎么行。”
听他提起,权墨冼才觉出肩膀处传来的疼痛。接连两日的奔波,他根本就忘记了自己的伤势。
肩膀的疼痛,哪里及得上内心的痛彻心扉?
“公子。”刘管家来到门口,劝道:“大家都很担心你,你就听彭大人的一句劝。吃饭喝药,好好休养,明日还要去京兆府。”
在宝昌公主的压力下,唐府尹不得不答应了明日开审。权墨冼作为苦主,势必是要到场的。
“能不能让恶人伏诛,还要靠公子你。”刘管家了解权墨冼,只有这样他才会听得进去。为林晨霏复仇,是权墨冼眼下心头最在意的事情。
“好。”权墨冼起身,道:“吃饭喝药没问题,但我要替霏儿守灵。”
“守灵的事情,有我和你大姐在,你就不要再操心了。”彭长生道:“你要养精蓄锐,明日过堂也是一场硬仗。”
“不用,我可以的。”替林晨霏守灵,这是自己能最后陪着她的时间了,权墨冼怎么肯放弃。
彭长生还要再劝,刘管家道:“就依着公子。”他明白权墨冼的心情,在这件事情上,他不会让步。
“彭大人,麻烦你多多照顾我们公子。”刘管家施礼。
“我应该的,快别客气。”彭长生连忙把刘管家扶起,道:“这几天我已经告了假,刘叔放心好了。”
权墨冼有丧假,而彭长生却是没有的。但权墨冼这里出了事,既是同窗好友,又是姐夫,彭长生是一定要来帮忙的。
到了晚上,没了白日里来吊唁的人,灵堂里显得分外凄凉,只有长明灯在幽幽燃烧着。
权璐在内宅里陪着权大娘,权墨冼独自一人跪坐在蒲团上。在他面前,放了一个烧纸钱的铜盆。微弱的火光倒映入他如墨的眼眸之中,他拿起一旁放着的纸钱,一张一张地放入铜盆中。
看着黄色的纸钱被火燎起了边界,随之腾起火苗,再化为黑色的灰烬。这个近乎机械的动作,他已经持续了很久。
“公子。”奶娘抱着权夷庭进了灵堂。她有些紧张,这个时候,要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想来打扰他。
“怎么了?”权墨冼抬起头。
“小少爷他哭了一天了,怎么也不肯睡。”
☆、第五百三十四章 孩子
来到权家后,权夷庭是个相当好带的孩子。该吃奶的时候吃,该睡觉就睡,连小毛病都没闹过。奶娘自己都经常感慨,从来没见过这般省心的奶娃娃。
林晨霏被害死了,权家上下都很难过。但活着的人,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
这个奶娘是权墨冼亲自挑的,是个淳朴的妇人。见一片忙碌混乱,她就收了伤心,只管沉下心来将小少爷顾好。
权夷庭还未满半岁,就算是养他的母亲过世,这么小的孩子又能懂得什么?
但是,他好像就真的懂。
从林晨霏的棺材运回来开始,权夷庭就一直哭闹不安,连奶都没有吃几口。奶娘还以为他哪里不好,禀了权璐后,找来了看小儿病的大夫来瞧病,却说他身体健康的很。
见他哭闹,奶娘也是心疼的很。拿出了以往哄孩子的所有法子,都不见效。这眼看着都晚上了,往日都睡了一觉,起来吃头一次夜奶了,可这会都还没睡着。
看着权夷庭小小的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奶娘心疼的不行。她知道因为林晨霏的死,权大娘太过伤心,她不想再去添乱,只好来灵堂找权墨冼。
权墨冼站起身,走到奶娘跟前看着她怀里的权夷庭,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皱着眉道:“不烫,看过大夫了吗?”
“看过了,大夫说小少爷身子康健,便没有开药。”
“嗯,他还小,能不能药就不吃药。”权墨冼说着,就要把手拿开。权夷庭看着他,伸出手将他的手指抓住,拽的紧紧的。
他停了哭泣,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权墨冼,张开小嘴打了一个哈欠。
“看!小少爷不哭了!”奶娘激动地说道。早知道是这样,她一早就抱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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