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丑陋的事情存在,他又有何颜面去求娶方锦书?
难道,要让她当做所有的伤害都不存在吗?要她去和一个曾经陷害过她的人,成为姑嫂吗?郝君陌再一次觉得,自己被逼入了绝境。
或许,自己真的只有认命。
命运的安排,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接近方锦书,却又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从她的身边推开。
这样的苦闷压抑在他心底,让他无处发泄,怎么能考好这次的春闱?他名落孙山,原本就是他自己预料中事。
做学问,讲究的就是一个静心苦读。
他连心都静不下来,怎么能取得好成绩。要是这样都能让他中了进士,岂不是视天下英才于无物。
褚末,他早就想来寻了。
只是想着春闱在即,褚末就算是对不起方锦书,他也不能耽误了对方的功名。若是那样,反倒是连累了方锦书。
好不容易熬到会试结束,又传出了褚家和司家定亲的消息。
一忍再忍之下,郝君陌直到现在才找上褚末。这顿拳头,就算是收了手上的劲道,也够得褚末好受。
然而身上的痛,哪里及得上心头的半分?
失去方锦书,是褚末心头永远的遗憾、痛楚、以及悔恨。
但那既然是方锦书做出的决定,他又怎么舍得去勉强她,又怎么舍得不答应?
从此之后的一切,他都默默地放在心头,默默承受着。包括,后来母亲定下来他和司慧娴的亲事,他也都默默配合了。
心中的那个她,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和她之间的关联,也越来越淡薄。淡到他甚至找不到一个人,能倾诉自己心头的苦闷。
郝君陌找上门来,他其实是欣喜的。这顿拳头,他也挨得心甘情愿。郝君陌在宣泄着情绪,而他,又何尝不是?
说到底,两个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说到底,他们两个也都是失意人罢了!
他们共同爱慕着一个女子,却都失去了她。这样的微妙关系,让两个人从情敌,变成了同是天涯沦落人。
郝君陌打得累了,坐在一块石头上直喘气。汗水从他的额角淌下,两手撑着膝盖,斜看着褚末。
褚末周身无一处不痛,衣袍也变得皱皱巴巴。疼痛让他吸着凉气,缓缓将身子蜷起,就地躺下。
挨了这顿打,他以为他心底的负罪感会减轻许多。然而,他颇为可笑的发现,他心底想的竟然是:要是母亲看见我躺在野外的河边上,定然会斥责没有规矩吧!
这种时候,还在想着礼教规矩。原来,这样的东西才是镌刻进自己灵魂的吗?
这种想法,可真是荒谬!
褚末就这么想着,越想越觉得可笑,最终忍不住哈哈地笑出声来,直笑得岔了气。
他索性打开四肢摊着,仰望着头顶天空上悠悠飘过的浮云。身体下面的石头很硬,也不平整,硌在受伤的身体上带来不同程度的疼痛。
但在这一刻,褚末却觉得拥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痛得那样真实、身下的石头那样真实、天上的白云也这样真实。
暂且抛弃了身份,忘却了规矩礼教,只纯粹作为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这种真实。
“笑什么?”郝君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难道,你不觉得可笑吗?”褚末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会活在这个世上?”
又为什么会遇见她,再失去她。
郝君陌默默在心头接上这句话,却没有说出口。在这个瞬间,两个男人都明白了对方心头所想,达成了一种默契。
郝君陌起身,走到褚末身边,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我收回两年前说过的话,你不会是我到底一生之敌。”
他们第一次打架的时候,郝君陌就警告褚末说,若他敢对方锦书不好,那他就是自己的一生之敌。
然而这个时候,两人只剩下了同病相怜。
“谢谢。”褚末郑重的道谢。郝君陌这样说,就等于原谅了他。能得到对方的原谅,这也令褚末好受许多。
“走吧,我送你去医馆。”郝君陌道:“顺便让人给你家里捎个口信,就说我邀你外出游猎,两三日后再回家。”
他下手再有分寸,褚末身上的淤青也不会少。好好养上几日再回去,才不会被褚太太看出端倪,省去诸多烦恼。
“君陌贤弟为了打我这一顿,安排的可算妥帖。”褚末笑道。
☆、第五百九十八章 豆蔻年华(为六月月票过百万更)
“那是,”郝君陌白了他一眼,道:“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打架,有经验了。”
“这次明明是你打我,不是打架。”
“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你受伤。”
“谁说的,头一回打架的时候,你也挂彩了好吗?”褚末不服气。
“所以一回生二回熟,打架这种事情,你多打几次就习惯了。”
“还多打几次?”褚末瞪了他一眼:“我不想再打了。”
“……”
河岸边上,两人的争执的声音逐渐远去。
这次之后,两人心中的芥蒂不复存在,反而因为心头共同的秘密,守护着共同的一个人,而达成了心灵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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