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来后,跟父亲讲起在梦中指点臣女的贵人,父亲才特意去求证了,告诉臣女是先皇太后。”
这些前因后果,在方孰玉呈上来的折子上都写得分明。
庆隆帝让她起了身重新坐下,又问道:“她老人家都说了些什么?”
“回皇上的话,臣女梦到了很多,但梦醒之时只记住两件事。一件是先皇太后指点臣女,可用迷心草逃生。另外一件,是先皇太后让臣女给陛下带话。”
“哦?”
这件事是方孰玉的折子中所没有的,庆隆帝扶着右膝,身子如同猛虎一般往前轻俯,端详着眼前这个小女娃。
方锦书恰到好处的瑟缩了一下,仿佛被帝威所慑,低声道:“请皇上恕不敬之罪,臣女才敢说。”
“好,朕恕你无罪。”
庆隆帝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看看她究竟会说出什么来。
对先皇太后托梦给一个下臣之女这件事,他有些半信半疑。先皇太后是他的祖母,就算要托梦,也会托给他,怎么会去找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
如果说先皇太后见方锦书小小年纪被拐,生出了仁慈之心。这天底下受苦的人多了去,比方锦书境遇更惨的比比皆是,怎么偏偏要救她?
不过,方穆是个忠厚的臣子,谅他们家也不敢有欺君罔上的胆量!
“先皇太后说:我会在天上看着,看着皇上能不能将这天下治理得国泰民安。”方锦书鼓起勇气,将这句话复述了一遍。
这句话,听上去是长辈对晚辈的期望,但其中却蕴含着严厉的指责。
话中的意味,方孰玉不清楚,连如今的曹皇后也不清楚。只有伴着庆隆帝半生,看着他离世的她,才知晓他心中的隐秘。
庆隆帝心头一凛,敛去了面上的笑容,沉声问道:“你可有记错?”
此时,他身上散发出的帝王之威,令在他身侧的曹皇后都感到害怕。
方锦书颤声道:“臣女绝对没有记错一个字。在梦中,先皇太后令我复述了三遍。”
“可还说给别人听了?”
方锦书摇摇头道:“先皇太后有吩咐在前,嘱咐臣女带话给陛下,臣女怎敢随意说给别人。”
她答完之后,庆隆帝摩梭着手边光滑的椅子扶手,沉默了半晌。这个时候,或许只有吴光启,能窥得他的少许内心。
随着他的沉默,殿内的空气也陷入凝滞。
帝王之威,不是闹着玩的。轻则血溅五尺,重则伏尸千里。
猜不透他的喜怒,曹皇后也不敢贸然开口。她尚未完全掌控宫中,没必要为了一个下臣之女,冒着令皇上不快的风险。
纵然这个方家的小姑娘颇合她的眼缘,又是他的女儿,但在这后宫中,她需要的是庆隆帝的支持。
方锦书跪在地上,冷汗慢慢浸透了她的里衣。这句话,是她权衡再三的结果,也是一个赌博。
赌赢了,庆隆帝就会彻底相信先皇太后托梦给她这件事。赌输了,则一无所有。不但她会受到责罚,整个方家也会被她所牵连。
不过,她早已做好了赌输的准备。方家就算失了圣心,也算不得什么坏事,远离权势中心更加安全。
方家只需好生经营官场人脉,夯实基础。既然这一切都没变,方锦书有足够的把握,能在一场大风波中,令方家获利。
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庆隆帝闭上眼睛,道:“朕知道了。”
再睁眼时,他的眼中多了一些不明的光华。
☆、第六十章 赏赐
庆隆帝道:“既然是先皇太后特意托梦给你,又捎来一句话,朕也不能亏待了你。”
“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朕都可以满足。”
听到他这样说,方锦书的一颗心才落到了肚子里,知道她赌赢了,庆隆帝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件事。
“回皇上的话,先皇太后于臣女有恩,臣女不敢要皇上赏赐。”
“父亲教导臣女,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方锦书清稚的童音回荡在殿中,“臣女无能,只想去净衣庵,为先皇太后颂经祈福。”
此言一出,帝后两人都颇为讶异。对她的话,更相信了几分。
辩一件事的真假,需看在背后是谁获益。
如果说方家是为了借先皇太后的名义,让这个聪慧的小女娃出面,和皇家拉近关系的话。那去净衣庵诵经,则无人受益。
曹皇后出自武勋世家,庆隆帝更是人中龙凤,两人都知道名声对一个闺中女儿的重要性,但没有感同身受,并不觉得是多大的事情。
何况,方锦书进了宫一趟,有了先皇太后的名义在,谁还敢在她背后议论是非?
方锦书的遭遇过于离奇,她在心中默默谋划的,在此刻根本看不出来。
看了庆隆帝一眼,曹皇后温言道:“你可知净衣庵是什么地方?”
“臣女知道,净衣庵供奉了先皇太后的灵位,也是臣女唯一可以进去的地方。”
是的,无论是太陵、太庙,哪一处都是守卫森严的皇家禁地,绝不会允许外人进入。除了拱卫的侍卫,连杂役都是由皇室宗亲担任,不假于外人之手。
庆隆帝动容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如此忠义,朕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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