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南来北往的货船,洛阳城中的物价一下子上涨起来,一天一个价格。东郊被淹,城中如今连新鲜的蔬果,都成了稀罕物。
到了中旬,这场雨终于停止。取而代之的,是难耐的酷暑,以及遗留下许多问题需要善后。
天空中连半片云朵也瞧不见,太阳挂在空中散发着热力,蒸腾着大地的水汽。在这样的暴晒之下,树木花草都恹恹地耷拉下来,没有一丝凉风。
整个洛阳城,仿佛笼罩在一个巨大无比的罩子中,闷热难耐。
司天监手持象牙笏板,面色凝重地候在御书房外,等待皇帝召见。
“宣,司天监觐见。”
庆隆帝揉了揉眉心,坐在龙椅上发问:“你看了星象,接下来会如何?”
“回陛下的话,酷暑已至。”司天监恭敬回话:“根据我们的推测,会持续至八月,可盼缓解。”
也就是说,涝灾之后,紧接着的便是旱灾。
待司天监退下后,庆隆帝紧急宣了朝中重臣,共同商议对策。接踵而至的灾害,会影响到庶民百姓的生计,一个不好,就会生出乱子。
这,可不是小事。
而在酷热笼罩下的洛阳城,人们各自有着盘算和计较。
黑心眼的商人,总想着利用这难得的天时多牟取一些利润;百姓们,尽可能的暗中囤积着生活所需的物资,如米面粮油;权贵公侯之家,大肆采买商队的各色物品,以备不时之需。
朝廷百官,也要面对开门七件事,菜米油盐酱醋茶。各自都找着关系和门路,想方设法地为自己多备着一些。
京城的人们,经历的事比其他地方的多,长期生活在权力中心,触觉也要敏锐得多。
随着灾民的不断涌入,就算户部在庆隆帝的命令下,强自抑着米价,百姓们的心头也不安稳。总想趁眼下价格还正常的时候,多买一些在自家中放着。
原因很简单,北方遭了灾,这个秋天势必没有收成。放眼整个高芒,今年的粮食将相当吃紧。
幸好前几年风调雨顺,用来救灾或军用的通仓里粮食丰盈。
但这个道理,朝廷百官懂得,百姓们却不懂。他们宁愿将家中所有的闲钱都用来购粮,也不愿面对有可能到来的断粮。
这么一来,京中的米面粮油铺子前,从早上一开门,就排起了长长的购粮队伍。
因户部的命令,商人们看着到手的银钱赚不了,难免有些叫苦连天。有些商家便擅自停业,囤着粮食观望。
这么一来,百姓们更加人心惶惶,担忧买不到粮食度日。
而那些灾民们,一路向南逃难而来,身无长物拖家带口。只能指望着城里搭起的粥铺,来勉强果腹。
在这样的情势下,管着天下粮仓的司农寺,便成了各方势力打主意的中心。
而司农寺卿洪大人,年逾四十,乃被圈禁在太庙的汝阳王的至交好友。他脾性暴烈,却深得先帝信任,将这个重任委于他的肩头。
在庆隆帝登基时,一大批人因为支持汝阳王而人头落地,他却安然无恙。
一来,是因为他虽然是老臣,手头的权势却有限。在汝阳王争储一事上,实际上出不了多大力气,也就没有把柄被庆隆帝抓住。
二来,他是先帝重用的臣子,为官勤恳。在高芒新立之时,不断有外敌犯边,大大小小打了好几仗。他一直替先帝统筹粮草,从未出错。
这样有功傍身的老臣,庆隆帝纵然因汝阳王而厌恶他,却没有合适的理由将他换下。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肆意妄为。
庆隆帝能杀掉一大批反对他的朝臣,那是因为借着争储夺嫡之势,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无人敢置喙。
如今,却是不能了。
洪大人也十分明白他的处境,越发将一腔热血都扑在差事上,做得尽善尽美。甚至都收了他自己暴烈的脾气,越发让庆隆帝找不到他的错处。
这次京中缺粮,他配合着户部调动粮食,没有任何懈怠之处。
天色擦黑,闷热的空气总算是稍稍缓解。
从司农寺卿洪府的侧门处,走出来一名锦衣玉带的青年男子,正是洪大人的嫡子洪自良。他相貌中上,嘴角微微上翘好似总在笑着,束着一顶玉冠,是京中典型的贵公子装扮。
他看了一眼天色,上了候在门口的一顶软轿,朝中京中最大的青楼凝香楼而去。
凝香楼里,仿佛不受外面的影响,依然是纸醉金迷丝竹声声。歌妓舞姬们轻言细语、玉臂朱唇,勾勒出一个令人沉醉的温柔乡。
在这里,涝灾、难民、酷热、米价,这一切的烦恼都不复存在。这段日子,凝香楼的生意,比平日还要好上了不少。
尤其是今日,在后院中,还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位,原本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客人。
☆、第六百三十二章 后怕
凝香楼的后院,花木扶疏、虫鸣唧唧。
拳头大的灯笼点缀在道路两旁,及隐约传来的丝竹之声,使院子显得越发幽静。
往来的客人,或衣冠楚楚、或温文尔雅、或贵气逼人。陪伴着他们的,是楼里的红牌姑娘。她们的妆容精致,谈吐有度。
就连伺候着的下人,也都进退有据。
这里,不见丝毫喧嚣,一点都不像是一家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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