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夜别开眼,气息登时沉了下去。
妘萝中了药。
他环顾四周,却见门窗紧闭,分明就是想把他二人锁在这房中。
姬夜的心一寸一寸冷了下去,他下榻,走到门口去推,门却纹丝不动,被人从外上了锁,窗户也是一样,被锁得死死的。
他尝试着催动灵力,却发现根本就没办法聚力,而更糟糕的是,他也觉得全身开始燥热起来。
姬夜一拳捶在门上,眼底有狂躁铺天盖地涌上。
怎么会……
他明明没喝那茶……怎么还会中了招?
这时,突然闻到一阵幽幽的香气,转身一看,在窗台处瞧见一个铜制熏炉,炉中有袅袅轻烟。
——是晚香玉。
他上前两步,细细一闻,突然色变。
这香中,还掺杂了些别的东西。
原来,前两日姬纾回来,竟是为了这种事。
他没想到,姬纾当真狠得下这个心来,就算她素来不喜自己,可他,怎么样都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明明身上燥热无比,心底却有刺骨的凉意漫延开,茶色眼瞳中一片冰凉。
他嘲讽地笑笑。
这么多年,他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却总得不到姬纾一丁点的正眼相待。年少时,他努力上进,样样都想要争最好,她对他不闻不问。后来,他心灰意冷,开始游戏人间,流连花丛,她依旧却依旧淡漠不管。
他也曾怀疑过自己,质疑过自己。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所以他开始调查起来。到不久前,他想,他终于知道姬纾这么厌恶自己的原因了。
那样肮脏的过往,难怪……难怪她会对自己那般厌恶。
因为自己的存在,就是个耻辱!
这个耻辱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不,是提醒着那个人,姬纾曾经有多疯狂,有多痴缠。
可——
这一切的一切,自己也不过只是个受害者罢了!如今她居然还想……居然还想……
姬纾缓缓转身,朝榻上望去。
此时他已经感到药效开始发作,那种酥痒难耐的感觉,在四肢百骸流窜。脑中像架了一团火,不断焚烧着自己的理智。
妘萝已苏醒了过来,朦朦胧胧地朝姬纾看来,眼中一片赤红,似乎已失去了理智。她赤足下了地,直直朝姬纾走来,嘴里无意识唤着,“阿夜……阿夜……”
姬纾脸色一沉,大手一挥,将妘萝掀开,“滚开!”
他死死咬住下唇。
他不能……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姬纾已经疯了,她疯了,她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
心底漫上浓浓的不甘,他越发恐慌,转身,大力垂门,“娘,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娘,他若知道你这么对阿萝,他会恨你一辈子的!他会恨你一辈子的!”
院中。
姬纾一脸森冷,瞳色通红,恍如魔怔。
姬夜的话字字句句钻入她耳中。
听到最后一句时,她眼睫一眨,很快低低笑开来,声音越来越大,笑到最后,眼角有泪滑落。
恨自己一辈子么?
他已经够恨自己了,既然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自己,那么,就让他的恨意来得再猛烈些吧。
如果她要堕入阿鼻地狱,她必拖着所有人一起陪葬!这样,黄泉路上,或许就不会寂寞了。
姬纾抬起袖口,在眼角一擦,很快毅然决然转身,大踏步离去,眼底满是癫狂。
……
秋意凉,秋风瑟瑟,卷起院中落叶,吹过墙头,晃晃悠悠落下。
姬纾坐在花厅里,手中端着一青瓷茶盏,定定地看着厅外,半晌,也没动一口手中的茶。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视线内出现一人身影。
衣衫不整,步履蹒跚,面如死灰地朝她走来。
姬纾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理了理衣襟,从容地坐在那里,看着姬夜,她的儿子,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他的眼他的眉,像极了自己,妩媚娇娆,生得精致,半分没沾染他的温润,唯有那茶色的瞳孔,每每总让她有几分失神。
姬夜走得很慢,许久,才行到姬纾跟前,仿佛已用尽全身的力气。
“为什么?”他缓缓抬头,沙哑地吐出三个字。
姬纾垂眸,瞧见他肩胛处青青紫紫的暧昧吻痕,眸光微动,神情有几分恍惚,仿佛想到了什么过往。
“我问你,为什么?!”姬夜再一次阴鸷开口,眼底有骇人的眸光。
姬纾从回忆中回神,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肖似自己的脸,看见他眼中写满的厌恶和恶心,茶色眸子中波光隐隐,竟让她透过他又想起了那人。
姬夜脸色一沉,猛地一把抓住她的肩头,“你清醒一点,我不是他!你为什么要把对他的恨,发泄在我身上!”
姬纾闻言忽然勾了唇角嗤笑一声,“阿夜,你太聪明了,也太像我了。既然你都知道了,你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回答?”
姬夜握住她肩头的手一紧,“我的生父,是他。”
“是他。”姬纾神情平静,任由他拉扯着。
“当年……当年,是你……是你给他下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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