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清冷一笑,接过帕子,细细洁面。
“对了殿下,听说平阳帝姬身旁的绘扇和画屏也失踪了。”流月看她一眼,又道。
宋清欢放下帕子,眉头一扬。
绘扇和画屏的失踪,看来也是沈初寒的手笔了。绘扇和画屏虽未同宋清漪出宫,但她二人是宋清漪心腹,宋清漪想对付自己的事,她们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所以,为了不让此事追查到自己身上,最稳妥的法子,便是斩草除根。
果然是沈初寒的手腕。
她凉凉一笑,将帕子递回给流月。
到底是沈初寒,任何事都想得如此周全,倒免了她的后顾之忧。
洗漱完毕,用完早膳,出发的时辰就快到了。
宋清欢舒一口气,开始梳妆打扮为上路做起准备来,这一路舟车劳顿,自然要以舒适宽松的衣服为主。脖子处鲜明的印记因为擦上了之前沈初寒送来的药膏,痕迹已经淡了下去,若不仔细看,倒看不出什么端倪。
流月半蹲了身子,正在替她整着腰带时,忽然听到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流月一惊,慌忙加快动作,替宋清欢整理好了衣衫。
宋清欢未作停顿,径直迎了出去。
刚出殿外,便正好碰上聿帝,身后带了几名宫女内侍,神情有几分肃然。
“儿臣见过父皇。”宋清欢福身一礼,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诧异和温润。
聿帝伸手将她扶起,“舞阳不必多礼。”
宋清欢谢过,扶着聿帝一道入了星月殿,又请了他入上座,亲自替他斟了茶,“父皇……不必亲自过来的。”
聿帝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言语间有几分慨叹,“朕来看看你,也许,这是朕最后一次看你了。”说话间,语声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哽咽。
“父皇……”宋清欢有些许默然,抬头望去。聿帝的眼中蓄着点点泪花,似乎,是当真有些不舍。
聿帝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泪花,也目色沉沉地看着宋清欢,眸光中带了几分欣慰和不舍。
“舞阳……是真的长大了。”他的目光,掠过她精致的五官,清冷的容颜,不可避免地,脑海中又想起了青璇夫人的影子。
“若是……若是你母妃还在,该……该多好啊。”他低垂了头,捧起那杯热气腾腾的茶盏,说出来的话带着鼻音。
宋清欢的心略微一“咯噔”。
这是聿帝第一次在她面前没有避讳地说起母妃。
她心思微动,撩眼看一眼聿帝,见他神情苦涩,似有悔意,想了想,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道,“父皇,母妃她为何……为何扔下舞阳不管?”
“她没有。”聿帝抬了头,眸光深沉如海,“她没有,她不会的。”不知是为了让宋清欢信服,还是为了让他自己信服,聿帝喃喃地重复了两遍,眼中有浓雾笼罩。
“舞阳,朕一直相信,你母妃的失踪,一定是有苦衷的。”聿帝的语气,低沉沙哑,眼神只盯着手中的茶盏,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中。
宋清欢看着聿帝的神情,轻轻又开了口,“父皇为何这么说?”
许是因为要同宋清欢离别了,今日的聿帝,卸下了往日为君时无时无刻不在的防备,神情柔软。他重重叹一口气,“朕也说不清楚,可朕就是觉得,阿璃当年的失踪,一定有什么隐情才是。可惜,朕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她仿佛……就这么人间蒸发了一般。”
人间蒸发?
宋清欢握住杯盏的手指动了动。重锦姑姑的失踪,也是如同人间蒸发。
聿帝抬了头,“舞阳,你知道吗?没有人知道你母妃的来历,甚至,连朕也不知道。”他看着宋清欢肖似青璇夫人的容颜,缓缓说起了前尘旧事。
尽管已经知道了母妃的这些事,可是从聿帝口中听说,还是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那年杏花微雨,朕下江南微服私访。途径西湖之际,忽下大雨。侍卫替朕撑着伞,在西湖旁的柳树下躲雨。雨迟迟未停,朕正烦躁之际,忽然,有位白衣姑娘从雨帘中闯了过来,衣衫尽湿,躲到了朕的伞下。她放下举在头顶的手,朝朕展颜一笑,语声清脆得,仿佛打入西湖中的雨滴。她说,可以借你的伞躲一躲吗?”
聿帝幽幽叹一口气,声线变得愈发低沉起来,“那一刻,朕仿佛看见了下凡的仙女。那个烟雨朦胧中的微笑,成了朕一生的魂牵梦绕。”
杏花微雨下偶然的相遇,让这个本该无情的帝王,就这么义无反顾地爱了一场。
说到这里,聿帝似乎突然从回忆中回过神,朝宋清欢不好意思地笑笑,接下来的话,便平静了许多,“朕对你母妃一见钟情,想办法打探到了你母妃下榻的客栈。在江南的那半个月,是朕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他叹一口气,“可惜,朕当时已经登基,朝中许多政务还在等着朕,没办法在江南多待。临行前的几天,朕向阿璃摊了牌。朕说,要带她进宫。”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又波动起来,目光沉沉,停下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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