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重而略显焦躁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殿内又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兰息心有余悸的呼吸声。
萧菱伊神情平静,拢了拢胸前被撕毁的衣襟,慢慢起身站了起来。
兰息见状,顾不上被摔疼的全身,也挣扎着起身扶她。
萧菱伊淡淡转眸看她一眼,唇间几不可闻地溢出一抹叹息,“你这又是何必,明知他不会杀我的。”
兰息眼眶有些红,看萧菱伊一眼,很快又垂了头,呐呐开口,“奴婢……奴婢只是害怕……”瞥一眼她被捏红的手腕和下颌,兰息低低又开口道,“娘娘受伤了,奴婢先给您上药吧。”
萧菱伊没有拒绝,“嗯”一声,走进了内殿。
兰息拿了药,在萧菱伊身边蹲下,正好扯到了方才摔痛的伤口,吃痛地咧了咧唇,装作没发生什么似的,用小勺子舀起一小勺活血化瘀的药膏涂在萧菱伊手腕上,然后慢慢推开来按摩着。
萧菱伊看着她,神情有几分怔忡。
涂完药,兰息抬目看向萧菱伊,却见她正望着自己,心底一突,复又低垂了头,“奴婢今日冒失了,请娘娘责罚。”
“你……”萧菱伊似乎想说什么,到最后,却也只叹了口气,“你今晚,在寝殿住下吧。”
琅嬛宫的寝殿很大,设有供宫女值夜所睡的软榻,只是萧菱伊素喜清净,这么多年那软榻一直空着。
听到她这话,兰息身子猛地一震,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宋清欢一眼,忽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中已有热泪涌上,“娘娘,您……您不怪奴婢了吗?”
萧菱伊看她一眼,叹口气,“起来说话。”
兰息听话地站起了身,神情却仍是激动。
萧菱伊将方才的药膏递给她,指了指一旁的屏风后,“你刚刚也受了伤,去那边擦擦膏药吧,若是不方便,叫花影月影进来替你敷也行。”
兰息一怔,摆摆手道,“奴婢……奴婢没事,多谢娘娘好意。”这药膏是皇上特意寻来给娘娘的,自是金贵无比,她一介奴婢,怎有资格用这般名贵的药膏?
萧菱伊将药膏塞入她手中,语声淡淡,“用吧,你方才也是为了我而受伤。”
兰息似还想说什么,但对上萧菱伊清澈的眸子,喉头一梗,终究没有说什么,福身道了谢,往屏风后去了。
萧菱伊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背影上,窗外夜明珠暖暖的光晕一闪,恍惚间,似看到她鬓角有一根白发。
目色微一怔忡。
兰息老了,她,也老了啊。
这么多年,兰息一直任劳任怨地跟在她身边,可自己却因当年之事对她颇有微词。她其实心里清楚,那件事,到底……不是兰息的错,本不该怪到她头上才是。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是昭帝用火阳花救活了她。
两年后,她住进了地宫,从此,便被困在了这座华美的牢笼。
对她而言,在这里毫无希望地活着,还不如埋尸在那风景秀丽的无名谷。漫长而无趣的地宫生活,将她原本温柔开朗的心性磨得一干二净。
她知道,当初沈初寒将自己偷偷葬在无名谷,昭帝本是不知的,是兰息将无名谷的位置告诉了他。她其实是好意,想着能将自己救活,可她不知道的事,对于自己而言,要这么屈辱地待在昭帝身边,比让她死还痛苦。
她心底的怨恨,便不自觉地发泄到了兰息身上。她素来的教养让她做不来什么过分的事,只是有意无意间,疏远了兰息。
兰息心中有愧,也不敢靠近她,只是沉默着拼命地对她好。
今日这么兰息不管不顾挡在昭帝面前的样子,让她如一潭死水般沉寂的心,终于动了一动。这么多年过去,她其实早已不怪兰息,只是养成了习惯,对她还是如从前那般不冷不热的态度,落在兰息眼里,只当自己仍旧在怪她,心中自然不好受。
所以方才才那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吧?
萧菱伊长长舒一口气,扯过一个软枕垫在身后,有些疲累地歪着身子躺在榻上,双目紧阖。过去的事,有时候想起来,仿佛还清晰得就像昨天发生一般,有时却又虚无地如同过眼云烟。
她缓缓睁开眼,揉了揉被昭帝抓痛的手腕。
她心中很清醒,有那么一瞬,昭帝是对自己动了杀机的。她却是没有半分害怕的感觉,哪怕沈初寒也许很快就能将她救出地宫过来了,她却也觉得,若就这样死了,却也不是不好。
出去之后,又有多少的腥风血雨在等着她呢?或许,她这样尴尬的身份,还会给殊儿造成麻烦才是。
想到沈初寒,一时有些晃神。
昭帝偶尔也会在她面前提起沈初寒的事,但那是她自十几年前中毒“身亡”后第一次再见他。他果然长成了自己想象中俊朗的模样,芝兰玉树,身手不凡。
若是无尘在泉下有知,一定也会感到很欣慰的。
这是他们的孩子,她和无尘的孩子啊。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忽然泛起一丝古怪的笑意。如果有一天,昭帝知晓了殊儿的真实身份,他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反应呢?一定会很精彩吧。
这么一想,突然又生出些生的期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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