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凌乱的沈秋鸿敏感地抬起头,她警惕地盯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昏暗过道,右手抓住了手边的陶碗。
!
看清对方脸的瞬间,她的瞳孔顿时收缩,如同绷紧了的弓,无数恶意和愤怒惊诧不甘凝成锋利的箭,恨不得扑出牢房将她万箭穿心!
“沈秋砚!你还活着!”
她猛地抓紧了手里破了口的陶碗,眼里迅速划过一丝狼狈,但又立刻被她的愤怒和不甘占据了,她挺直了腰,身体紧绷,恶狠狠地盯着外面整洁华美的女人:“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
沈秋砚抬手放下毡帽,若是当年的她,必然要不顾一切地和她争吵起来;但三年饮血生涯过去,她见过太多的疯狂罪恶,也体会过太多的绝望无情。
她们之间的嫉妒与口角,早已成为塞北的一粒风沙,被她挥刀斩在身后。
迎着沈秋鸿色厉内荏的目光,她淡声道:“母皇已经下旨,废黜端扬皇后之位,命其自尽,端拂和端欣然刺杀皇女在前、谋逆在后,判斩刑,端氏抄家。”
“——你输了。”
沈秋鸿的手已经开始抖了起来,但往日的骄傲不允许她在沈秋砚面前露怯,她于是又高声道:“要不是严芝兰临阵倒戈,现在赢的人就是我!”
谁知沈秋砚竟然轻轻地笑了一下,在沈秋鸿还来不及恼怒时截断了她的话:“你赢不了!”
“我就是严芝兰。”
“哐当”破了口的陶碗在地上摔地四分五裂,犹如沈秋鸿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一丝自尊,她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极为难看。
严芝兰就是沈秋砚,她竟然还让她参与了自己的计划,真是瞎了眼!
愚蠢至极!
沈秋砚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爆出激烈的咒骂:“沈秋砚就算我死了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对了,苏若死了,哈哈哈,你宠爱的那个淫.荡的正君也死了哈哈哈……”
一直毫无反应的沈秋砚突然停了一下,替她提着灯的狱卒战战兢兢地问:“太女殿下……”
“走吧。”
黑色披风下,沈秋砚握紧了手,放在她心口的那块手绢犹如万斤巨石,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从三年前将苏若抛弃在目宿山上,她便再没有半点有关他的消息。端欣然当初围困目宿山的那场大火将整个山都烧得面目全非,连尸骨都找不到。
母皇已经开始为她物色新的太女正君,可她的心却还是都系在了苏若的身上。
坐在冷冰冰的东宫芝兰殿里,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一本薄薄的旧书,很久才翻一次。书页的右下角已经起了毛边,显然被翻过很多遍。
“咸平十五年九月十二日,陵王与丞相苏青之子苏若成婚。夜时合欢,苏氏获罪于陵王,王怒极,鞭打声彻夜不绝。苏氏默然不敢求。”
“陵王震怒,贬苏氏至王府慎园,再不得出。”
“苏氏侍寝,王不悦,惩以木马之刑。”
……
当初陵王府被查抄,什么东西都没留下,只有这本《承欢录》被压在了倒伏的桌子下,被她时隔三年重新找了回来。
负责《承欢录》的肖荨樱在陵王府被抄没后便流浪四方,以至于她想再多得一些可能记录了她和苏若过往的东西都找不到。
沈秋砚颓然地翻着那薄薄的一本《承欢录》,原来,从新婚到离京,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可她带给若儿的,却尽是痛苦和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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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进来看看嘛。”
“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娘子,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裳的男子倚着二楼的窗户,娇声调笑着误入了这脂粉烟花地的俏书生,他的脸上涂着厚厚的粉,旁边有同样穿红戴绿的男子软着调子笑他道:“芙蓉,你这满脸的粉,便是林老爷进来了也不敢亲啊。”
林老爷是芙蓉的常客,也是这卢乡县的一县之长,平生最爱的就是烟花巷里姹紫嫣红百花香。
芙蓉的鸨爹为了讨好林县令,还把自己妓院的名字改成了百花楼。
千般娇,万般媚,百花竞艳,都弄得你欲死欲仙。
“你这浪蹄子,再乱说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芙蓉摇着粉罗扇的手突然不动了,他伸长了脖子往自家楼下看,惊呼道:“好俊的姐儿,是我的客了!”
坐在旁边的几个男子也看到了楼下那个年轻俊俏的女子,连忙一窝蜂地往一楼大厅里去:“这么漂亮的女人,不要钱我也愿意跟她睡。”
楼下肖荨樱被热情的鸨爹拉着介绍他们百花楼里最漂亮的几位红牌,她十分不好意思地打断了鸨爹滔滔不绝的话,不自在地捏着衣角问:“你们这儿最便宜的小倌是谁?”
鸨爹的思路一顿,还想给她介绍几位中上的伺候。
“不不不……”肖荨樱连连摆手,她想起自己还没完成的小说,在周围人鄙夷又诧异的眼神里又重复了一遍,“我只要一个最便宜的就行了。”
自从陵王被下狱,她也失了饭碗,这些年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就靠着给茶楼写话本小说赚点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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