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付身子早已千疮百孔,靠着张大夫的药,也许能撑上一两年,这段时间,能为阿青找个合适的地方健康长大,他死也瞑目了。
难得能碰上胡家这样心善的人家,对濒临死亡的他施以援手,不仅出钱出力的帮助他们,还特地找名目把他接回家中养病,方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胡家的这份好意,他铭记于心。
胡家人为他们师徒两人建新房,是出乎方晟意料之外的,在他看来,胡家只是比较富裕的农户人家,竟然为了学习武艺花上几十两银子,建一个训练场地。
胡家的男主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这般大方利爽的人呀。
不单是方晟想不明白,王氏此时也皱着眉头。
她这段时间忙着照顾家里的病号,一时没注意小儿子家的近况,那天胡长贵跟她说,想要建三间屋子,用做训练场地,她还以为他说说而已。
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找人开始动工平整地面了。
这个主意,怕又是珍珠的意思吧,小儿子家只有这孙女胆识过人,行动果决快速。
也罢,既是他们全家都同意了,那她就不做那煞风景的恶人。
三间屋子加一个院子,算起了费的钱银也不多,王氏不再纠结,孩子大了,又分了家,她不应干涉太多。
京城郊外的十里亭。
几辆大气华贵的马车停在一旁,亭子外侍卫仆从围了一圈。
“大舅娘,五哥哥怎么还没到呀?”俏丽娇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嘟囔,“都等了半个时辰了。”
“雨薇,你五哥哥身体弱,行程慢一些是正常的。”衣着华美肤色白润的妇人压抑住内心的急切,安慰女孩的同时也宽慰着自己。
“我都大半年没见着五哥哥了,他怎么这么狠心,不知道家里的人都挂念着他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久久都不回家。”女孩不满的揉着手里的雪白的丝帕。
“……,祺儿,是为了疗养身子,不是去玩的。”妇人瞥了一眼女孩,似不满她的说辞。
“大舅娘最护着五哥哥了。”女孩嘟起嘴。
“夫人,你看,那是不是五少爷的马车?”一旁的仆妇指着远处缓缓而行的黑色马车。
夫人急忙站起身子看去,顿时双眼圆睁满脸喜悦,“对、对,是祺儿的马车。”
她急忙走出亭子,上前走了几步,欣喜的泪水滑落脸颊。
等到马车行至她不远处时,泪水已把她的丝帕染湿。
“祺儿!”
“五哥哥!”
顾褀明亮清澈的眼睛望向车旁激动的母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母亲,我回来啦。”
安氏眼泪刷刷直落。
顾府,泰安居里。
顾褀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裳,便与母亲安氏一同前往祖母的居所鹤延堂。
“祺儿,你一路车马劳顿,应该歇息一夜,明日再去看望你祖母。”安氏牵着小儿子的手,心疼的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顾褀微微一笑,“娘,我不累,祖母病了,作为小辈理应第一时间前去探望。”
“唉,你祖母的病来得凶险,这几天病情还算稳定,就是人瘦得厉害。”安氏眉心紧蹙,要不是婆婆病得很严重,她怎么都不会让顾霖发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催褀儿回家,毕竟,小儿子的病才刚刚稳定,哪里经得起一路长途跋涉。
“太医怎么说的。”顾褀搀着安氏慢慢的走着。
“马太医说是消渴症,这病不好医治,不少内宅老妇人患有此病,消渴症是富贵病,意思就是你祖母爱吃不爱动,吃得太精细了,反倒生病了。”想起婆婆以往圆润的身形,安氏暗自警惕,自己老了一定不能放任吃喝。
“不好医治?那别家患病的妇人,该当如何?”祖母一向偏好甜软香糯的口味,明知不利于养生之道,却不喜忌口,常年累月,身形越发圆润。
“……,有几个发病急的,没多久便去了。”安氏沉默一会儿,低声说道,“不过,有些发现早的,倒是能多挺几年。”
竟这般严重,顾褀默然。
顾褀跟随安氏进入鹤延堂里,暮春时节,夹道旁绿柳轻垂,树木成荫,两旁的花圃里各种花草竞相绽放,空气里弥漫着草木芳香。
顾老夫人正半躺在床上,小丫头正端着水一勺一勺的喂着。
知道一向病弱的顾褀赶了回来探望她,顾老夫人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
老人原本白净圆润的脸型变得消瘦苍老,顾褀心中一阵泛酸,不由快步走到床前,“扑通”跪地,“祖母。”
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顾老夫人流着泪挣扎坐起身子,“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你身子骨不好,别把你折腾病了。”
安氏心疼儿子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闻言连忙扶起了顾褀。
丫鬟们忙端过两个绣墩放在床前。
“好孩子,你这一去大半年,长高了许多呢。”顾老夫人半靠着床沿,看着许久不见的孙子,语气无力却带上笑意。
“是孙儿不孝,没能在您床前伺疾。”顾褀握着老太太瘦骨嶙峋的手,强忍涌上来的酸意。
“傻孩子,祖母知道你孝顺,家里一堆丫鬟婆子,哪就需要你伺候了。”顾老夫人拍拍他的手,声音有些虚,“你母亲说,你如今身体好了一些,三餐都能正常的吃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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