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郁娇说道,“你知道吗?当那剪刀剜进眼睛里时,真的很疼很疼。偏偏,不是一下子剜出了眼珠子,而是,剜了五下,才剜出。哦,就像你平时拿银勺子剜龙眼籽时的手法,是一样的。另一只眼呢,则剜了八下……”
冬梅吓得身子一颤,愣愣看着郁娇,“郁四小姐……”
郁娇的目光,望向不明处,接着又道,“很疼,生不如死的疼,可是呢,她没法用手去抚,去反抗,因为,她的双手被两个婆子反摁在身后。她如同一只菜板上的鱼。那些人,手里持刀,商议着,怎么下刀,将她跺得漂亮。”
“小姐,四小姐别说了。”冬梅大哭起来。
当她知道林婉音是这么个死法,她难过得整整三天没有吃饭。
可郁娇不理会她的惶恐,继续说道,“她是个坚贞不屈的人,怎甘心被人冠以水性扬花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她知道她活不了,也反抗不了了,她便放弃了挣扎,她拼尽全力发起了毒誓,她大声地诅咒着裴家,不出三年必亡必败。裴家人更怒了,又来割她的舌头,舌头是用剪刀剪的,这回呢,倒是很同情她,只一刀便剪断了。”
郁娇说起前世自己的事,声音十分的平静,像是说,白菜切的漂亮与不漂亮。
冬梅的哭声更大了。
郁娇低下头来,望着她,“她那么无助的时候,亲如姐妹的你,当时在哪里?”
“大小姐……,是奴婢对不起大小姐,奴婢……”冬梅嚎啕大哭,“今年二月十一那天,奴婢被田永贵那个恶贼毁了清白,被左公子看见了。他说,不听他的,就将事情抖出去。”
“……”
“奴婢怕自己不好的名声,影响到了大小姐,只好听他的。可是郁四小姐,当时奴婢真不知道他要害大小姐啊。”
“我只问你,新婚次日的一早,你在哪儿?”郁娇怒道。
冬梅的大意与无知,已经害死了林婉音,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更改。
她现在只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她不想听到冬梅的忏悔,她也不会原谅她。
她当然知道冬梅是被左青玄胁迫着,但她更想知道全部的事情。
特别是前世的她,正被裴家处罚的时候。
“奴婢……”冬梅闭了下眼,哭道,“那天早上……”
她哭着将林婉音大婚次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郁四小姐,奴婢的娘改嫁后生的弟弟,年初时得了重病,是左公子的药吊着他的性命。他又知道奴婢被田永贵害了,他拿这两件事威胁奴婢,奴婢不得已啊……”
郁娇垂下胳膊,闭了下眼,疲倦说道,“你走吧。”
“四小姐?”冬梅止住了哭声,不敢置信地看着郁娇,“你……,原谅我了?”
“走!走啊——”郁娇大声冷笑,“不,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趁我还没有对你起杀意的时候,你马上走!能走多远走多远!滚——”
郁娇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声。
她怎么能杀冬梅呢?
林婉音和冬梅一起长大,若不是冬梅,林婉音早在小时候就死于火灾了。
冬天晚上,大意的丫头们燃炉子时,将火炭洒了一粒到地毯上,火炭滚的位置也太巧了,是一处角落。
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那粒火炭。
火炭的星星之火,将地毯渐渐烧起,进而燃着了屋子。只有七八岁的冬梅,将病中昏睡的,同样年纪大小的林婉音,拼命往屋外拖。
半夜三更,人人吓得尖叫,只有冬梅没有慌。
梁上一根横梁被烧松了,摇摇晃晃地,眼看就要朝林婉音和冬梅砸下来,林婉音首先发现了异样,喊着冬梅快跑。
因为,林婉音发着高烧,头重脚轻,根本跑不动。
冬梅如果还扶着林婉音,两人都会被横梁砸中,还不如,活一个是一个。
可冬梅却咬了咬牙,将林婉音大力一推,推出了门外。
正在这时,横梁掉下来了,砸着了冬梅的腿。
没砸断,却燃着了冬梅的衣裙,将她的两只小腿烧坏了,烧伤好后,腿的皮肤皱起,看着十分的诡异。
但是冬梅呢,从不提那件事,也从不邀功。
旁人提起,冬梅只淡淡一笑,“只是皮肤皱起来,并不妨碍我走路,再说了,长长的裙子遮着,谁知道我的腿难看着?”
这样的冬梅,她还怎么恨?
况且,冬梅并不知道后果会成了这样。
冬梅是无心的,被有心人,利用了而已。
“郁四小姐。”冬梅抹了把泪,从地上爬起来,“是,奴婢多谢郁四小姐不罚之恩。”
她颓败地走出亭子,往园门处走去。
她被郁娇识破,已经没法在翠玉轩呆下去了。
左青玄要杀她,就杀吧。弟弟的命,原本在二月就会病发身亡的,大夫都说,活不过半月,现在却活到了夏天,已经是老天天大的恩赐了。
霜月看到冬梅抽泣着离去,并没有生起同情之心。
翠玉轩的人,以为郁娇不满意新来的侍女,所以,一个个都没有挽留冬梅,由着她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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