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她年纪尚小,兰陵长公主又格外的喜欢她,加之永宁侯府与公主府的关系融洽,别人见了也不曾说什么。
——毕竟也只是一个孩子,往来的多些,也不会叫人觉得突兀。
玉奴十二岁的时候,兰陵长公主与萧驸马见着他身体渐渐地好转,不像是小时候那般孱弱的风一吹便倒,欢喜之余倒是想起了一桩心事——总该有个正式的名字才是。
夫妇俩总是觉得不放心,没敢自己给儿子取名字,到底还是亲去寒山寺求了永空大师赐名,玉奴这才有了自己的名字——萧文澜。
可在那之前,阮琨宁已经是叫了他许多年的玉奴,再改反倒是别扭,也就继续保持着这个有些女气的称呼,玉奴自己也是浑不在意的样子。
后来,阮琨宁见别人都不再叫他这个名字,而是直呼其名,只有自己却还是如此称呼他,很觉得怪怪的,便随大流的改成了文澜二字来称呼他。
可玉奴似乎很不高兴,许久都没有理她,发帖子叫他出去玩也不理会,连着不高兴了好些日子,她这才重新改了回来。
直到现在,大概也就只有阮琨宁与兰陵长公主还会管他叫玉奴,其他人甚至于萧驸马以及他的两个哥哥,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叫他的名字,文澜。
很多时候,阮琨宁都是一个粗神经,处事大条得很,倒不是她傻,而是她乐得去做一个粗神经,借此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到了现在,再去装糊涂,难免就有些过分了。
玉奴很好,可她已经有韦明玄了。
在阮琨宁心里头,每一份情意都值得被尊重。
无论能不能接受,但至少不能去糟践。
她知玉奴对自己的深重心意,所以她才更要同他说清楚。
没办法给他想要的,还要拖着这个人,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
她跟在长安后头,正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却听长安道:“殿下,到了。”
大概是因为颜值的缘故,阮琨宁一眼便瞧见了玉奴。
他正独自坐在那棵亭亭的木兰树下,一身雪色衣袍,眉目清俊难言,气质泠然高华,宛若画中来。
真的论起来,玉奴的相貌并不似兰陵长公主的锐利明艳,气势迫人,倒是像萧驸马的文秀雅致多一些,清俊绝伦至极,却不会叫人觉得女气,只叫人觉得气质空灵,高华傲然。
在阮琨宁认识的男子当中,大概也就只有谢宜昉的飘飘若仙可以与之相较。
她驻足之际,似有心灵感应一般,玉奴也抬头望过来,见是阮琨宁,面上便显露出几分笑意,
他道:“阿宁,你来了。”
“是呀,”阮琨宁回道:“这样的大日子,我怎么能不来?”
玉奴微微一笑,却不答话,只抬袖示意她在自己对面落座。
阮琨宁也不推拒,在他对面款款落座,再一瞧他面容,这才发现些许不对劲。
到底是自幼相熟的,她对玉奴的情绪敏感的很,见他面上虽是云淡风轻,眼底却是难掩的忧色,便奇道:“这是怎么了,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确实是遇上一桩事。”
玉奴眼睫轻轻一眨,道:“前些年,有人借了我一笔银子,数目大得很,可他素来忘性大,竟忘了要还我,我想着都是熟识,上门去要总是碍着脸面,可若是不要,总归是自吞了苦果,左右为难的很。”
他讲的为难,阮琨宁也感同身受的皱起眉头。
她想了想,玉奴既然会借一大笔钱出去,必是极为相熟,且知晓品性的,按照他的家世来看,对方绝非籍籍无名之辈。
既是公侯勋贵出身,那自然便是要脸面的,再者,顾忌到兰陵长公主,也不会出现刻意拖欠之事,想来也只是忘了。
这般一想,阮琨宁便问道:“借的很多吗?”
玉奴淡淡的看她一眼,唇边带着一丝苦笑:“阿宁是知道我的,若是小数目,我连问都不会问。”
阮琨宁眉头微微一皱,继续问道:“欠了很久都没还吗,你难道不曾暗示过吗?”
玉奴抬手为她斟了茶,道:“自是很久了,我也曾暗示过,可他都只作不懂,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阮琨宁没想到居然有人脸皮这般厚,眉头蹙的越发紧了,问道:“当年与你相借之时,可曾留有借据吗?”
玉奴道:“我哪里想到的他是这种人,留了借据倒显得我不信他,所以也只是口头说说罢了,并不曾留有什么借据。”
“你是不是傻了,”阮琨宁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道:“亲兄弟尚且都要明算账,这种事当然更是如此了,你手里头没什么凭据,日后拉扯起来可如何是好。”
玉奴温和的听她训斥,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阮琨宁顿了顿,又问道:“到了现在,那人还是不认账吗?”
玉奴道:“——他若是认账,我哪里还有这些愁苦呢。”
“那你便只管直通通的同他讲便是,难不成这样,他还能抵赖吗?”阮琨宁道。
玉奴有些迟疑:“可如此一来,未免叫人脸面上……”
阮琨宁为他叹一口气:“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你善解人意是你的好处,可是好人就天生一个吃亏吗?总归是他欠你,你自是占理,他若是为此恼了你,那才是真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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