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三娘慵懒一句,“饶什么命?你的卖身契虽然在我手上,我可没有要你命的打算,顶多就是赶出去。”
墨紫配合默契,对裘三娘说道,“奶奶,这可不行,总要问出谁指使的吧?不然,以后再遭人害,无端端送了xing命岂非冤枉?”
“问她,她能说吗?不过,她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我撵她出去,那边很快就会收到消息。能灭她爹娘,自然也能灭她,来个死无对证。何必由我来当这个坏人?”裘三娘叫白荷一声。
白荷上前拉默烟,“起来吧,收拾东西回家了。奶奶心慈,你与你爹娘相聚日子所剩不多,过得一日是一日吧。”
红梅从头到尾还不知道这事,自裘三娘在她面前擦净脸到现在,就双目发直,神qíng时而凝重,时而有所思。
默烟听着三人的话,越听越心惊,一想到那边常撂下的狠话,就真觉着自己如果被赶出去,那他们一家的命一定保不住了。因此怎么能走,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跪着扑到裘三娘脚边,拉着裘三娘的裙边不肯放。
“奶奶菩萨心肠,原谅我这回吧。要不是她们用我爹娘来要胁我,我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只求您别赶我走,哪怕让我去洗衣服刷马桶。求求您”
白荷看着有些不忍,“奶奶,听听她怎么说,再作决定可好?”
本来该是她的台词。墨紫心想,这不错,水到渠成,不用自己装模作样了。
裘三娘垂眸看着默烟那张哭花的脸,神qíng一冷,“你可以说你的,不过到底最后怎么处置,可不由你说了算。”
墨紫收到裘三娘的眼神暗示,搬演上阵,“默烟,怪不得奶奶生气,那药虽不致命,若吃下去,奶奶的脸从此就认不人鬼不鬼的了。”
小衣找了大药房的打听,是一种罕见的毒花粉,会让人皮肤溃烂,好了也会结疤,坑坑洼洼吓死人。
默烟讷讷道:“她说吃不死人,就是病一场,只不想让奶奶在老夫人的寿诞上露脸,在三爷面前少了争宠的机会。”浑身一个机灵。
绿jú哼了哼,“她们说什么你信什么啊?自己不会想吗?要是咱们奶奶真吃了你这药,定然查到你身上。你被人推出来送死,还替她们卖命,真可怜。”
默烟算弄明白了,对方根本不管她死活,愤声说,“奶奶,这全是金丝她gān娘叫我做的。我进默知居没多久,有一日轮休,她将我找出去,让我给她们当眼线,平日奶奶去什么地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得告诉她。我一开始不理她,可第二次她再来,就说出了我家住哪儿,爹**名字,家里几个弟弟妹妹,竟说了个门清。还说,要是我不答应为她做事,她就能找人取我一家人的xing命。我半信半疑,结果第三次她带了我娘唯一一支银簪子来。趁每月回家的日子,我问爹娘,真有几个汉子黑夜里来敲门,摔烂东西后拿了银簪子走。我这才信了。为了爹娘弟妹的命,我只好听命于她,每五日去跟她碰次面。她见奶奶似乎没有动丝娘的意思,很奇怪,总要问我三四遍究竟有没有遗漏的可疑处。我说没有,她就骂我蠢。数日前,她深夜将我叫出去,jiāo待我在老夫人大寿前给奶奶下药,我不肯,她又威胁,后来她说这药不要命,我才没办法答应了。”
“金丝的gān娘是谁?”墨紫如今不太管敬王府这摊事。
“金丝的gān娘姓郑,和金丝亲娘是gān姐妹,感qíng好得很。如今在咏古斋里管着粗使丫环和媳妇,一个一等的管事婆子。”红梅打破沉默,神qíng间似乎领会。
“那你每次见的,都是金丝的gān娘?”墨紫再问。
“是,每回都是她。”默烟肯定。
“金丝的gān娘可有说是听女儿的?”看似已经接近了真相,却发现对方不简单。
“没有,只说她得为主子,也就是丝娘着想。”默烟想了一会儿,答道。
裘三娘看墨紫一眼,墨紫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可问的了,就让白荷绿jú带默烟下去。
默烟如今是尽了力,看裘三娘的意思,知道再吵闹也无济于事,顺从出了屋子。
“墨紫,你怎么看?”当着红梅的面,裘三娘问她。
墨紫这么看的,“奶奶,这金丝恐怕不简单。至少,不能把她当成孤军奋战的对手。她能找人威胁到默烟爹娘的命,再加上第一任奶奶屋里那个逃跑的男人,她显然在外面有帮手,而且,还是挺有势力的帮手。咱们若查不出她这底牌,就只能被动防着了。”
“果然,还是不能小看了她。”裘三娘在听墨紫说金丝要害她之后,火冒三丈,本来想借这个机会打击金丝的,结果,墨紫出了惹不起躲得起的一招。她觉得窝囊憋气,但自己好久没出门,能借此到外头透透气也好,这才答应了。谁想,金丝竟然有厉害的帮手。
“红梅,你瞧了这事,如何想?”裘三娘同意墨紫的看法,这次出门避静,红梅主动要求跟出来,就是存了表忠心的意思。因为,一般而言,一个身染重疾的主子搬到别院里去,紧跟的结果可能就是失势。
红梅有点紧张,又有点莫名的喜悦。她虽然从前是老王妃身边的当红大丫头,但她也明白人走茶凉这个道理。如今老王妃旁有新的面孔取代了自己的地位,与其惦念着不知猴年马月的调回去重新开始,不如对裘三娘这个能gān的主子彻底忠心。跟了这些日子,她算看出来了,裘三娘不一般,墨紫更不一般。便是白荷,绿jú,小衣这三个,个个有qiáng项,活的跟别的卑微的丫头全然不一样。她其实,越来越羡慕。直到自己是后来的,又打着老王妃的旗号,裘三娘用她,却不是太信任她。她委屈不好受,可也不能说出来。现在,耐心的等待和积极的争取,似乎开花了。
“奶奶, 真是不知实qíng不知道,知道以后吓一跳。如今想想,前两任三奶奶的事,明明老夫人和王妃三令五申不准传出去,却传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还说得夸张得难听,说不定就是金丝外头的帮手所为。”
自此,红梅成了裘三娘内宅之争的一大忠心助力。
墨紫也赞红梅,“说得有理。我以前就奇怪,为何家丑却喧闹得沸沸扬扬,让上都的千金小姐再不敢嫁给萧三郎了呢。”
“我看,不如反用了默烟。她们如今以为默烟得手,却没有引人怀疑,等奶奶病好了回去,她们一定还会再派她用场。到时,咱们就利用默烟把金丝外头的帮手找出来。”红梅出个好主意。
裘三娘和墨紫相视一笑。
红梅不解其意,还当自己说得不对。
“红梅,有了你,奶奶就真用不着我了。”本来还身兼数职,墨紫作为丫头的功用从这日起,大大减少。
“可别这么说,我同你差远了。”红梅忙说。
“你们俩别互相chuī捧了,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换身衣服,准备出门。”裘三娘舒展舒展身体,去衣箱那儿挑应节气的。
红梅除了跟老夫人各贵族大人家里走走,几乎没上过大街,不明就里,问,“奶奶,咱们能出门?”
“穿了这身,就能出门。”这宅子有密道通到隔壁的宅子,不巧,那宅子也是她裘三娘的,守在这宅子里的王府护卫管不着。
红梅一看,瞪大了眼,男人衣服?
墨紫拍拍红梅的肩,低声笑语一句,“欢迎你,踏上贼船。”
第一卷 欺我 rǔ我 我不忍 第169章 尘埃高贵(一)
第169章 尘埃高贵(一)
望秋楼大堂里,人来人往,客流不息。
墨紫斜瞧一眼红梅。
红梅正第一百多回得往下拽短衣。这辈子没穿过男人衣服,青衣黑裤,脑袋上顶着一个髻,别扭死她了。
墨紫对裘三娘耳语,“东家下次带她出来,还是直接女装便罢。要不然,她这别扭劲,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女的,进而怀疑咱们几个都是女的,集体bào露了。再说,随身带丫头出来,比小厮体面。”
裘三娘拿扇子敲一下红梅不安的手,“你要再这样,下次我就不带你出来了。”上不了台面嘛
红梅一听,那怎么行,外头多有意思。连忙正正衣襟,恭顺垂手,站立一旁,眼睛却瞧不停。
墨紫笑,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人眼啊。
说了要内园包间,领客的伙计面露难色,“客官,内园包间全订满了,大堂包间倒刚腾出一间来,透窗能瞧到园内的景和水榭舞台子,您要不介意,就在三楼。”
裘三娘见生意这么红火,乐都来不及,怎么会计较,让伙计带路。
墨紫则进内园去叫岑二来。
一进内园,有个认识的人上来,要开口,又有些犹豫。他正是屡试不中的赵亮,赵掌事。岑二的老爹调他到上都来,方便他应试。
“赵掌别来无恙,墨哥有礼了。”墨紫抱拳,“楼里这么忙,可别误你看书。”
“墨哥,数月不见,生白多了,我差点没认出来。惭愧,这书都在肚子里,就是一入考场就成了白汤。”赵亮看上去比从前jīng神,少了些腐朽的书生气,多了些成熟老练。“听岑大掌事说,墨哥帮我说了好话。我拙荆说无论如何要谢你,请一定赏面到家中做客。”
赵亮说她生白多了,她差点笑出来。可不是,今天也没涂色。她打算再不涂了,有本事就直接来杀她。越躲,越不清静,gān脆坦dàng做人。
“上都气候养人,把我养成小白脸了。”墨紫哈哈大笑,“尊夫人相请,我怎能推辞?你定日子,我一准到就是。”
赵亮也笑,“黑也好,白也好,这慡朗的xing格却终是墨哥本人。”
“赵掌,你胸有大志,何必怕了考场?难不成这考场中也有难应付的醉客蛮客狠客,随时对你大呼小叫?我要是你,就当考场不是考场,是咱们这望秋楼。你不是应试的秀才,而是赵掌事。肚子里是白汤,脑子里是锦绣。再如你所说,终是你本人罢了。”墨紫喜欢同好人打jiāo道。
赵亮双手作揖,“在下受教。”
“岑二今日可在?”因她受伤,红萸坳的设计图jiāo给他,让他找人开工,所以岑二两头要跑。
“在,正和茶香亭的客人们打招呼,我帮你去叫他。”赵亮如今升了官,是岑二的左右手。
“不是急事,东家来了,要吃过饭才走呢,你跟着岑二一道来见吧。”能见裘三娘的人选,都是经过岑二和裘三娘慎重考虑的,她只是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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