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_清枫聆心【完结】(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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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澄墨眉一挑,笑意愈发深了,“你自己摸摸看。”

  铭年轻轻碰了碰花瓣,不觉有异。

  “用点力揉。揉坏了,我再问你三公子要一朵。”元澄这么鼓励的,“她既然贿赂我,当然能再大方些。”

  铭年也学元澄双指捏紧,皱皱脸,然后大吃一惊,连忙松开手,指着白牡丹,“大人,这花……这花……”

  元澄这回没在叫铭年喝水,只是把牡丹放回匣子,合上盖,吩咐道,“把三公子的礼收到我房里去。”

  不等铭年回,他出了亭子,往树下醉意正酣的宴席走去。越近那嬉笑声,他的影子就越斜,两片衣袖装了满满的风。坐下时,眼迷面笑,一派风流。

  “几位大人久等,我这府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还请将就了。”他声音潺潺,如山涧轻快。

  “郑大人,元大人府上这野趣虽妙,不过您不觉得堂堂太学博士住的地方,未免太寒酸了?”一个半醉的官员往元澄那儿一瞥,遂对山羊胡的上官说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

  元澄连忙告罪,说委屈了上官们。

  山羊胡乃是吏部尚书,相当于现在搞人事的头,一听是个道理,眼望着一位妙色舞姬,想都不想就说,“这件事jiāo给我办。元大人乃是皇上嘉许的有才之士,今后必是我大周栋梁,怎能亏待了?便是按六品的衔,也得好好整整。不过,这野趣得留一处下来,不然,岂不是少了这样自在的烤ròu吃?”

  众人哈哈大乐。

  元澄应了是,显得高兴之极,“谢几位大人厚爱,元某没齿不忘。只是这官宅破土动工之事,还需跟工部打声招呼。元某官微职小,恐怕——”

  “元大人不用担心。工部尚书蒋大人与我jiāoqíng笃深,且讨好他也容易。他最喜收集木雕,你若有巧夺天工的木头疙瘩,送他一个,再由我这边来说,保准立马开工。”郑大人今日十分尽兴。

  元澄的真正身份属于秘密。他在南德见的大周官员不多,像萧家这样的天子近臣已经被令噤口,而元澄之名在南德也没几个人叫,只说元宰辅,元相,元师,元贪官。因此,用本名混在大周的官员中,很多人还以为他是饱学的斯文官儿。皇帝在他背后遮天盖地,再加上他一直有心经营,这些便是高官,却难将此元澄跟南德元相联系在一起。

  元澄微微一笑,起身对各位官们施礼说谢。

  在众官眼里真是君子儒雅,却不知这位君子跟他们纯属假客套,且杯盏美人间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元澄坐下来,美人在侧,诱惑之姿为他献上美酒。他伸手去接,那美人趁势贴前,单薄透明的纱衣难掩玉峰蛮腰。他不过淡淡看一眼,那美人就吓得退了回去,却不敢离太远,坐在他身边qiáng颜欢笑。

  手指把玩着夜光杯,萦绕他的,唯有一缕花香,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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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一更。

  第一卷 欺我 rǔ我 我不忍 第189章 梧桐月色

  第189章 梧桐月色

  “夜上梧桐静,云中月色独。”

  墨紫隐隐听得有人在她耳边念了两句诗,又反应过来是男人声音,立刻从枕头下抓出一根老粗的木棍,恶狠狠说道,“说你是谁?哪来的?谁派的?”

  “你是不是该先睁开眼,再问这么多话?”浅笑吟吟,声音恁地耳熟。

  “我要能睁自然睁的。你知不知道,好梦酣然时被吵醒,最累。”听出是谁,墨紫放下棍子,揉开眼皮。

  一入眼,这样一幅画面。

  身着黑衫的温润男子,乌发梳上去,光滑如帛,高髻木簪。他坐在窗前的木椅上,手里一张纸笺。窗纸上的月光将他身后映得雪白,衬得眸染墨,浓郁成夜。

  “你写的?”元澄放下纸笺,似乎望过来。

  不确定,是因为他背对着月光。

  墨紫意识还浑沌中,问道,“什么我写的?”

  “夜上梧桐静,云中月色独。”月白下的指尖剔透,点点纸笺。

  “哦——嗯。”好歹看了那么多古书,不抄袭,自己写两句总成。

  “你这里没有梧桐,屋外那棵是榆钱树。而且,今夜无云。”亏他读完这两句,特意推窗看了一下,想赏赏如此的风景。

  墨紫眼一翻,“元先生才华纵横,难道不懂意境的奥妙?”意境意境懂不懂啊?“你眼里看不到梧桐,我却看得到。你说今夜无云,我却见了云海出月。关键是,总不能说夜上榆钱叶,无云明月光吧。”

  元澄笑出声来,“想不到墨哥大有诗才,失敬失敬。”

  墨紫哼一记,“勉qiáng就别说,跟别人的虚伪,跟我不必了。”

  那道俊拔的身形突然站起来,往她chuáng前走了两步,影子便触到她的被子。

  “元澄”墨紫心急就喊,又怕把隔壁屋子的赞进吵起来,忙压低声音,“你深更半夜跑到红萸来,究竟找我什么事?”她这回结结实实养了半个月的伤,确定不会再复发,才开始跑红萸。三天来她都住在场子里,等明天最后一日招工完毕。

  “我来回访。”多聪明的姑娘,将他看得那么清楚。但如何是好呢?他想跟她兜兜圈子。

  “回访?”她在做梦吧?这人说话没着没落的。

  “收了你的帖子和心意,我却不像你面都不露,一定要亲自来谢谢才行。正好今夜良辰美景——”影子越过整张木chuáng,从内墙攀直了上去。

  墨紫叹口气,伸手抚额,“元澄,你今天这么反常。高兴的,还是生气的?”她可没那么自恋,认为他深夜来访是来暧昧的。

  影子渐渐退开去,他又坐回了椅子,把后半句话说完,“适合喝上一壶好酒。”

  她就知道于是,起身穿上一件长衫,她坐到他对面,推开窗,银白铺满桌,江水味道涌进来。

  元澄看她当着自己的面往白色里衣上套青衫,又是轻轻一笑,“你真把自己当男子?”

  墨紫横他一眼,她经历过内衣外穿的时代,还怕当人面往已经密不透风的里衣穿衣服吗?

  “你最láng狈的时候,我都瞧见了。而我最láng狈的时候,你也都瞧见了。再说,要是地震,我穿里衣就敢往外跑。无论如何,要跟上环境变化嘛。”不好意思,她不脸红。

  元澄翻起桌上的瓷杯,斟了两杯酒。他是当真带了好酒来的。

  两人就这么一小杯慢慢饮着,谁也不说话,但看窗外。不一会儿,先喝完的那个先开口。

  墨紫说道,“那份礼,你可还满意?”再度养伤期间,再度无聊。想着没道理白受他的好处,就做了这么一份“心意”。

  “如我刚才所说,你若亲自送来,我会更满意。”现在么,欠点儿。

  墨紫这么辨:“我在养伤。”有礼收就别挑剔了。

  元澄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一杯,“墨哥这双手倒是真巧。不但驾船造船,还能以假乱真。单凭那雕花的绝技,定有人愿千金捧之。”

  墨紫一点不惊讶元澄知道,“所以,我以为这份礼是很够表达意思了。”

  “那是自然。听说你怕造船密技传出,都在封闭屋子里,我又亲眼看到你闯过鬼门后将船拆解,而你亲手雕白牡丹给我,我猜是故意透露你另一样密技。能让墨哥对我如此信任,我愧不敢当。”元澄的理解是百分百。

  墨紫摇头自叹不如。不错,他让人来救她的命,她不会只送一朵假花那么小气。她将自己的雕术展现在他面前,不止是信任他,还有要给他利用的意思。

  他和她,是互利者友。他帮她一次,她就想帮还他一次。

  “元澄,你来,可是有事要我做?”良辰美景,适合谈正事。

  “墨哥,我来,是有事请你帮忙。”不帮,还不行。

  墨紫就见元澄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叠着的纸来,摊开在桌上一看,她就皱起了眉。

  “元澄,我只会造船,不会造屋。”那是一份府邸的结构图,“你找错人了。”

  元澄不急不忙,“这张是工部jiāo与我的元府重建图,他们自会派人督造。”

  墨紫虽然不会造屋,但她手工了得,平日里也雕了不少亭台楼阁,仔细再看图,嘿嘿笑了两声,“你真是好本事。这重建图大刀阔斧,势必将你家弄得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照此看,你会成为大周住得最奢侈的一个太学博士。”

  两人讲话常常针锋相对,因此元澄对她的笑讽不以为意,指着图纸的某处,“只是这个地方,非得你来动手不可。我会安排你和你的人进府,但你必须选最可信任的人帮你一起建。就像——你过鬼门的那四个兄弟,能一船一命的。”

  墨紫认真起来,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了好一会儿,有点不太确定,“莫非——?元澄,你究竟想做什么?”把荒府重建,又想让她帮他动手脚。

  “你那日问我,身上背负的可曾放下?”他旧话重提。

  “那时,你说你不知道。”给她的,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想了想,元家一百多条xing命,总不能就白白死了。”因为受挫而倦怠了一阵,待日子过分安逸,想找点事来做做。何况,他家的人全死光了,而当年参与的那些官们活得有滋有味,让他不太甘心。

  “你想复仇了吗?”墨紫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冷静。她不是软弱的人,不会似别的女子那样,苦口婆心劝什么放下仇恨。

  不是当事人,绝对不会明白历经生死劫的痛苦。

  他如果自己想明白了,那挺好。人生苦短,为自己活着,很潇洒。但他如果放不下,就gān脆去讨公道,直到心里满足,就真正解脱了。两条路,其实是各人的选择罢了。就好像,如果她的过去放过她,那么她也放过以前的人和事。但如果他们非要找上门来,她也绝不会像从前那样傻哈哈,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劝人向善的最经典一句,就是复仇之后,难道就快乐了吗?

  要她说,这不是快乐不快乐的问题,而是复仇后,就没有包袱了。没有包袱,自然就能好好重新生活,建立新的目标。

  元澄静静望着她,笑容苍淡,语气悲悯,仿佛在可怜他自己,“如果不复仇,我还能做什么呢?”

  墨紫不是第一回听到他这样的说话语气。把他从南德救出来的一路,他便是如此在绝望中挣扎着要生存,却又想放弃生存,那么自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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