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马车很大,放了张桌子,还有不少书。墨紫在元澄侧边,之间少说有两米距离。而且他说得有理,她便不再坚持要换车坐了。
一人一本书,一路上宁静。
墨紫自认不是大喜大怒的个xing。前世人生挺顺利平坦,父亲退役后当了一名人民警察,母亲是财务会计,她从小无忧无虑的,除了会读书喜欢船之外,也不钻研别的。遭遇核潜艇船难时,还没来得及谈场恋爱。在大求遇到那个他,挺发挥了现代灵魂积极进取的恋爱态度,然而被人骗了才华还有感qíng,从此不再对爱qíng这东西抱有天真幻想。女子当自qiáng,就算在古代,也是一样。避开自己笨拙又痛苦不堪的后宫内宅领域,她已有靠水吃水的决心。这个决心,不会因为她喜欢上一个人而改变。
有人说,女人因为失恋而蜕变。
她亲身经历后,同意这样的说法。否则,面对元澄,她会像无知懵懂的天真女孩一样,毫不犹豫吃下他给的蜜糖,一头乱热,全心投入,也就一败涂地。
元澄是谁?一国之相,一面就能看穿她的女儿身,对香十一这等主动投身的美女正眼不瞧,说明他万花丛中绝对老手,根本不是她能进行对抗的。
因此,她便是心中有感觉,也必须云淡风轻。错一次,是失误。错两次,是自找。她如今有事业在手,万般不愁。再要和古代男人谈恋爱?对不起,这次请不要cha队,先在后头排着吧。
百花园到了。
下车一看,喝,金府门可罗雀,百花园前车马流水。她和元澄虽然耽搁了不少工夫,但显然还不是最迟的。
“他不是很小气吗?请这么多客人,又包园子又包宴,即便是淡季,也是一大笔银子。”好像也不是那么葛朗台。墨紫看着那些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共同点是,都衣着jīng美华丽,非富即贵。
“这个人该花钱的时候绝不手软。”有一句说一句,“他今日请客,明日客人就给他送钱,不是会亏本的买卖。”
“那钱也不是送给他的,而是存到他钱庄里,到期要还,还加利钱。”为何跟元澄和金银说起这钱庄来,总感觉两人好像理所当然把人家存进去的钱当成送上门的白食。这样的思想,危险!
元澄不无所谓,开口已说起别的,“这月里也就开海棠,水仙,山茶这些没趣的,不知你二哥有什么新鲜花样?”
“我说是金花银花宝石花,就不是真花。”墨紫刚要跨门槛,冷不防从门侧伸出一只手,要抓她。动作迅速,她往后退一步,顺便把身旁的元澄拉过来当挡箭牌。
那只红宝石绿宝石的手在元澄的手臂上捏了几下,玩世不恭的声音溜出来,“我家三弟的胳膊什么时候变这么粗了?莫非我不在这阵子,吃太多撑的?”
“你才吃饱了撑的。”元澄凉凉冷哼,捉住那夸张捏他的手,甩开,“没见多久,你那些戒指圈都陷在ròu里,吃什么山珍海味了?熊掌吗?”
墨紫噗哧笑出来。只要不是自己挨说,她很享受元澄那种凉冷中嘲讽,嘲讽中不厚道,不厚道中坏骨子的口才,真是很绝的。有时想想,她的个xing中可能隐藏了某种劣根xing,被所谓军人的大头帽扣住,遭遇到元澄金银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就被激发出来了。
金银亮相。
土得掉渣的huáng铜闪袍子,穿在他身上,就跳出了红尘之外。不但不俗,还特别衬他。所以不是有这么一说嘛,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巧的是,和元澄梳差不多的发型,都是扎一束,但金银用得是huáng金扣,缀两串珍珠垂发而下。
突然发现,这两人,不论素的还是荤的,其实很注重穿着。素的,一定素得有格调;荤的,一定荤得很华美。都挺爱现。
“我家的三弟弟,好几个月不见,怎的如此冷淡?难道是让某人带坏,变没了良心?早知如此,管它什么好宝贝,我该守在上都才是。”金银讲话调调少有正经时候。
“嘴上说得好听是无妨,横竖我不上你的当。”金银此人,照墨紫看,其内心的冷漠,与元澄有一拼。那一副绚烂的外相,全是保护色。越金光闪闪,越空虚孤僻。
金银不笑了。
他一旦收起玩世不恭的表qíng,苍凉和寂寥便流露出来。原来不是忘了,而是藏起来了。
墨紫轻轻叹息,这误打误撞的结拜真是对了,就三个倒霉蛋。
第一卷 欺我 rǔ我 我不忍 第251章 花中之王(一)
第251章 花中之王(一)
百花园里无花开。没有海棠,没有茶花,没有水仙,什么都没有。枯糙冒三两,光树一片林。
园子不大,一眼望尽。四处有赏花亭,因为是冬日,白格的红木折窗都拉起了。中间的亭子最大,题匾“点将”。七八条游廊自各个角落蜿蜒而出,归于此处,同时将所有的赏花亭连在一起。
但闻点将台,却不知亭子都能来点将。
墨紫远远瞧见了那匾,问道,“点何将?”
“花中将,花中王。每季最美的花才能进入这亭中,如众星捧月。因此,称点将。”元澄这么解释。
“爱附庸风雅的人比比皆是。看花就看花吧,还弄这些名堂,无非就是捧高价钱罢了。”金银说着这话时,有意无意瞥元澄一眼,“听闻有元姓某人月前在此以百金买下一株兰,不知又笼络谁去了。”
百金?墨紫立刻瞪元澄,“兰,花中君子,却当成金子相笼络,可惜了。”他赖她的帐,一调头却大方送钱。
“金大少不在上都,消息仍是灵通。”元澄说给金银听,眼却望见墨紫瞪他,笑笑直接无视之,“一回来就有心qíng邀人赏花,为了让我们白跑一趟你府上,可谓绞尽脑汁,如此想来,事qíng该顺利办成了。”
金银拍掌,“哈——元澄你果然上当!如何?空走一遭的心qíng够堵闷,是不是?”
“若是我一人,多半如你所言。不过,好在有三弟为伴,又非独闷闷,众闷闷也好不乐然。”元澄等着金银得意,自高处把他打落下来才完胜。
金银果然噎愕,连忙问墨紫,“三弟这般聪明,不可能解不开其中奥妙啊。”
墨紫撇撇嘴,“金大少,你设谜题,可否先确认我知道百花园这个地方。上都我也就在几处打转,百花园的名字都未曾听闻。再说,说句公道话,当初西山听泉的帖子,你一张我一张,可是一模一样的。”
“小三儿,哥哥委屈。我要给他一模一样的帖,到头来只有你跑错了地方,这何苦来?我又不想捉弄你。”金银过来,yù跟墨紫勾肩搭背。
元澄一把拽住金银的衣领子,“金大少只三弟三弟挂在嘴上,将我这个大哥置于何地?说好的,你事qíng办成,给我谢银。拿来吧。”
金银抽出腰间的扇子,用力去打元澄的手背,“办成个鬼!你让我连着白跑两趟,还谢银?补我路费!”
墨紫知道金银是去找周文买水净珠的,便问,“怎么没办成呢?周文这人贪财,你若出价好,买卖一点不难。”
“人都死了,我找谁去买?”金银眼底沉寒光。
“周文死了?”元澄眉心微拢。
“这人正当壮年,瞧他身子骨挺结实,怎么死的?”墨紫想起周文似弥勒佛的笑模样,不像短命的面相。
“据街坊说,他家珠玉记遭贼,一夜起火,值钱东西没了,人也烧死了。我就晚到两天。”金银面露自嘲的神qíng,“好似我跟这宝贝再无缘份,满打满算,至今却一颗拿不回来。”
元澄这回不抬杠,“确定人死了?你亲眼所见?”
“我虽然从未见过周文,不过跟官衙的仵作打听过,人肯定是周文。他在洛城不是无名无姓的小人物,似乎跟着你不但捞足油水,人面也广。当日尸身抬出来,很多人都瞧得清楚,绝不会错。不过——”金银步子慢下,声音压低,“仵作说,周文在大火之前,就已经死了。为了打听死因,多花我二十两银子,竟是被毒死的。”
墨紫啊了一声,浑身起寒栗,“这么蹊跷?”
元澄听了不作声,但神qíng若有所思。
“周文以前为你办事,该不会是因此才丢了xing命吧?”金银的认为理所当然。
墨紫第一反应跟金银一样,再细想,却觉得不对,“周文跟过元澄的事即便让人知道,直接把他送jiāo官府就好了,为何要毒杀?倒像杀人灭口似的。”
突然,脑中转念,她惊看元澄,“该不会是你?”明知道周文贪婪,吞掉他最后的一家铺子,他当时给得很从容,其实是有不认账的打算?
“墨哥这般看待我,实在令人失望。我虽不是好人,xing命攸关之时,能相助于我的人,我还不至于心存歹念。虽然周文要价很高,墨哥的要价也不低,我可有事后谋害你之举?一笔jiāo易一旦达成,便是等价。我的命比那间铺子值钱,因此换得心甘qíng愿。”元澄发现自己很不喜欢墨紫冤枉他的眼神。
“对不起。”立刻道歉,墨紫诚心实意。
因为那份诚心实意,元澄郁结顿消,“罢了,有如是想,也难免,且不止你一人。”
金银可不道歉,一手玩扇子,“不是你杀人灭口,又是为何?”
“你去买宝贝,因为你钱多。有人却想做无本买卖,杀人越货再正常不过。本来,除我和周文之外,无人知道水净珠在珠玉记里面。可是周文得了店铺之后,极可能想借水净珠发大财而将消息透露出去,当然会引人觊觎。此人做生意虽谨慎,却极为短视,我亦猜过他下场不好,如今果然料中。”元澄见墨紫连连点头,知她认同自己观点,一笑又说,“金大少,听我奉劝一句,天下宝物比水净珠贵重的,有的是。水净珠的谣传匪夷所思,却引了不少人争相竞之,已有血光不祥的兆头,你还是别再抱着执念了。”
墨紫帮腔:“水净珠属闽氏族人,真有秘宝,就该让他们去烦,你凑什么热闹?”童年yīn影导致他对财富极至追求的话,说明他心里到底因为失去亲qíng空虚着,只能用身外物来填满。
“也许就是太过神秘而无法放弃。”金银耸耸肩,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表qíng,“而且,闲着也是闲着。不说这个了。一个不肯卖,一个没命卖,闽氏手上四颗当然一时半会儿也图不了,其他几颗下落不明,暂时也只能放着。不过,这回去南德,也不是没有收获。无意中,得了一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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