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作者:清枫聆心【完结】
文案:
她一醒来,莫名其妙当了服侍人的丫环。
不算问题?
她一动刀,雕什么像什么,造什么是什么,
不算稀奇?
她一看木,就知轻重浮沉,能否成舟成船,
不算异能?
好在还有谋生本事两三样,生平无大志,当个掌事,求安居乐业。
低眉顺眼,怎么就越过了主子?
低眉顺眼,怎么就惹来了男人?
低眉顺眼,怎么就……偏不让她清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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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欺我 rǔ我 我不忍 第1章 牡丹花开(一)
乌瓦鸦鸦连天。
檐上一角蹲坐风shòu,爪覆青石球,大嘴张獠牙。
午后chūn水浇夏枝,银杏吐新绿,伸出墙外数枝,丛丛如孩童**,风动喜人。
守院门的丫头坐着木凳倚着树,半梦半醒。旧铜簪绾髻,且随困顿点点的脑袋,在阳光下发出幽幽的光。
除了雀鸟啾啾,再无人声。
啪——啪——门上铜环齐震。
鸟儿惊起。丫头眼睛顿时瞪圆了。
“谁呀,拣好时辰来?不知道姑娘歇午觉呢?”抱怨扰梦,却不敢大声,怕是哪个主子。
啪啪——这就急了。
丫头才挪拴,就让外头的力给冲后几步。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等看清来人,丫头还就敢说话了,“安妈妈,您这赶的,让狗追了吧?”
安婆子啐了一口,倒是没真脾气,笑得一脸褶子,“狗没追,却叫喜鹊啄了。绿jú,姑娘在不?往屋里给我报一声去。”
绿jú见太太跟前最得力的管事婆子居然忍了她这回,就知定然有好事。不过,前头的好事,落到这院里来,不见得真是好事就是了。
“安妈妈,您歇口气。”一扭身,就从矮桌上倒了杯茶,“方沏了一刻,还温着。天不凉不热的,喝着舒心。您又不是不知道,姑娘最近养乏,过午就歇半个时辰,这会子正睡着呢。要不,您慢慢喝,咱俩说个散话,等屋里有了动静,我即刻就给您传去。”
“哎哟,这是能等的事吗?前头各房都喜得不得了,丫头们伺候着几位姑娘,脚不沾地。你们倒是闲。绿jú,你赶紧帮我去瞅瞅,没准姑娘醒了。”安婆子嘴上笑,茶喝得滴水不漏。
绿jú是二等丫头,安婆子是一等老仆妇,今日这婆子却客气得非比寻常。
丫头是个机灵的,平素里各看着鼻子不对眼不对,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笑道,“烦请妈妈坐一坐,我去问问。”
“好丫头,多得你。我就在外头候姑娘传。”安婆子笑得脸皮僵了。
芙蓉花罗裙一动,绿jú往正屋里走。
安婆子一手茶碟一手盖,茶不再喝,盯着正屋方向,老脸就露出生厌的鄙夷,“主子不像主子,丫头不像丫头。”
绿jú挑竹帘进屋。
梅骨叶竹半壁方眼铜炉里,淡淡一缕苍直色,熏得是芍药百合香,不冷有chūn暖,不浓有清甜。
绿jú又往东面里间,轻轻掀开帘,只探了头,静悄悄地瞧去。百鸟梨木chuáng前拉一层云溪纱,隐隐现着向里而合的纤细身影。
那就是没醒。
姑娘的脾xing,可不是陶泥。
绿jú为着难,前头的不能得罪,里头的更不能得罪,就在那儿撩着帘子,进退不得。
突然,她的背就让人拍了一下,不重,却够惊吓。回头时,不小心动静大了,弄得竹帘要打门。
一只如剥壳笋尖般白润的素手,拉住乱摇的帘子,仔细拢上门边。
“墨紫。”绿jú抚着心口,“被你吓得魂都飞了。”
一双秋洗的水眸,任外面的好天光,漾出碎碎叶影。声音平稳无痕,微沉,仿佛清水中一滴翠绿般,令听者不能轻忽。
“鬼鬼祟祟的,闹醒了姑娘,你自己讨打,可跟我没gān系。”
另一青葱手,稳稳端着桃木托碟,上有青烟底白瓷茶壶茶杯。比白瓷还细腻的腕上,一只手镯子都不戴。窄袖云色chūn榴裙,杨柳绿叶陈色比甲,腰间一条新茶绿银束带,连个香囊荷袋也不佩,头发只用缎子扎紧。
这么素色的一个人儿,刚开始伺候姑娘的时候,贴在身后就像灰蒙蒙一道影,绿jú过了半旬才渐渐上心。
“墨紫,瞧你端茶来,姑娘可是要醒了?”姑娘醒来头件事,定要喝杯暖茶。
“约摸两刻。昨日姑娘醒得早。我怕万一又醒早了,茶来晚有得说,所以先备下。”墨紫看一眼窗边透进的阳光,“你今日守门值,跑进屋里来做什么?”
“该是小丫头gān的活,到我们姑娘院子里,怎么就没个指派?”绿jú嘴碎,“摆明欺负咱们。偏姑娘不计较,咱们还得轮值看门。大日头底下,晒得我嗓子眼冒烟。我可不是怕晒,毕竟跟姑娘出过门,在外遭过罪的。我就烦回家还得gān小丫头们的那份,叫前头的明里暗里挤兑咱们……”
墨紫边听抱怨,也不打断绿jú,放下桃木托碟,取出梅花雪丝壶篮,将茶壶拢密实,免得茶走了热。
等绿jú说完,墨紫的活儿也gān完了。
“安妈妈可真坐得住。”墨紫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给绿jú打了个雷。
“看我,跟你说着就忘得一gān二净。这个安婆子,明知姑娘午后无事定要小憩,故意捡着时辰来的,一定要面见姑娘,非让我进来探探。你看该怎么办?”墨紫在姑娘身边的时间不过半年有余,但比起打小服侍起来的她,更能说得上话。
“安妈妈适才怎么跟你说的?”墨紫想知道得更详尽。
绿jú蹙眉歪娥想了想,“她把门敲得急,我问她是不是让狗追了,她却说什么喜鹊的。”
墨紫双目乌弯弯如月,眸子里一丝诧异,“喜鹊?”
“可不?还说是不能等的事,其他各房都围着姑娘们打转呢。”绿jú说了个七七八八之后,压低声说,“听她说得好像真有喜事,可我想来想去,还是想不着到底有什么喜事。你说,年前姑娘回了这个家,老爷就把帐本收走了。太太表面上和和气气,说姑娘这些年管着家里的铺子,又走南往北的太辛苦,让休息过立夏。咱姑娘这头休息,那头老爷就把帐本jiāo给四爷和五爷了。什么意思?就是白辛苦的意思!”
“绿jú,既是姑娘决定了的,咱们只要作好本份。”想想那些高如小山似的帐本,墨紫挑起青黛眉,心qíng颇好。
绿jú是这院里最没心眼的一个,嘟起嘴,“我替咱们姑娘不值。辛苦这几年,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话在咱们这儿说可以,到院外要是还敢多嘴,等姑娘罚你跪石板。”墨紫劝诫。
绿jú想说那是当然,就听寝屋里传来一个娇美慵懒之声。
“外头有谁?”
“墨紫。”
微沉的音色轻扬。
两个声音,如两颗金珠子相碰,竞相生辉。
第一卷 欺我 rǔ我 我不忍 第2章 牡丹花开(二)
“进来吧。”如珠玉落盘,已不见那份慵懒,声音的主人是真醒了。
墨紫应着,端了茶,刚要去掀帘子。
绿jú却伸手替她打帘,嘻嘻一笑,往里就说,“姑娘,还有我。”
两人进到里间,一个撩纱扎帐,一个倒水倒茶。
层层纱帐掀开,从云纸窗里透出来的光,照着chuáng里起身的那个倩影。乌月髻,新柳眉,杏仁眼,粉莲唇。面若桃花,肤如玉蚌。皓腕轻抬,妙目一转。真真是明月佳人来,艳丽非凡。
裘水云,裘府三小姐,又称三娘,正是这院子的主人。
墨紫坐到chuáng沿,将盛水的玉杯递过去。
裘三娘细细漱了口,又接了墨紫准备的暖茶,喝下半杯,这才觉得睡疲的身子能展开些。
“绿jú,你进来了,那还有谁在门口守着?”裘三娘披了外衣下chuáng,走到铜镜前,拿起木梳,慢条斯理梳发。
墨紫走去衣箱那儿,拿出套霞金粉云涛裙和遍地团花簇锦宽袖袍,送到裘三娘面前。
裘三娘看了一眼,眉心淡拢,“又不出门,挑那么艳的做什么?换一套来。”
“姑娘,门旁有客,多半还要请你往前头太太那儿去。这chūn衫是太太前些天打发人送来的,天要再热,就不能穿了。”墨紫低眉顺目,仍托着那套衣服,丝毫不动。
绿jú心下就忖,这墨紫真不怕姑娘的脾气。若是换了自己,哪敢多言。可也怪,在她瞧来,每回墨紫自作主张,姑娘还都是不说什么的。
“过了节气才送,真是作得好母亲。我要不穿,又有名头说我的不是。”裘三娘笑得嘲意眷浓。“绿jú,我知你守着门心里不舒坦。当着我的面,问你话,你也不像从前多赶紧回我。要不,明日我让白荷守门,你调回屋里来?”
绿jú一激灵,白荷是姑娘身边一等一的大丫环,因此姑娘这么说,当然是反话。
“好姑娘,千万饶了我。”她赶忙嘻笑着赔罪,上前拿过裘三娘手里的梳子,灵巧绾起云鬓来,“一刻前,安妈妈来敲门,说要见姑娘。我回了姑娘歇午觉,可她非要让我进屋瞧上一瞧,又说能等。安妈妈是太太身前的老人,我也不敢随便打发了她,这才进来的。”
“怪不得你这妮子在外屋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少睡两刻。”裘三娘就喜欢绿jú一双梳头的好手,再说谁会真为这点小事发脾气。这院里头的四个丫头,算得上是她的心腹。除了才跟她半年的墨紫,其他三个从小就跟在身边。能力且不去说,绝对可以信得过。
“姑娘,您都听见了?”绿jú手上不停。
“模模糊糊,光听见你的声音。”裘三娘对绿jú说着,却从铜镜中看墨紫一眼。
墨紫竟像立刻注意到了似的,说道,“姑娘,听安妈妈话里的意思,怕是有贵客临门了。”
“好得很。”裘三娘再一笑,明丽如chūn光。
绿jú满腹不解,不懂两人打什么哑谜,却安守本分。不该问的,不问。论聪明能gān,她是四个丫头中的最次。论守规矩,她则是最老实的,不绕肠子,不起花心思,唯姑娘的命令是从。
裘三娘这一声之后,屋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再没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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