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这老道疯疯癫癫,还邋遢不堪,事实上,内藏乾坤,应该是个世外高人。
江亦臣的目光仍旧落在山下的车队上,缓缓开口,“之前在城隍庙前,楚王告诉我,我爹之所以会接连被贬官,全是他在背后动的手脚,还让我回去问我爹,二十年前在云州可曾对不住谁。两位都是高人,想必知道这件事不难,能告诉我吗?”
慧远大师眼眸微闪,沉默不语。
疯癫道人目光悠远地看向傅凉枭离开的方向,有些走神,转过头来,一脸暴躁,“你是江其佑的亲儿子,你爹干过些什么混账事儿,你都不清楚,我怎么会知道?”
江亦臣只好把希望放在慧远大师身上。
慧远大师道了声阿弥陀佛,说:“施主所纠结之事,便如同你从这里俯瞰山下溪涧里的一颗石子,沧海一粟罢了,施主既已决定要去九仙山,就该抛却红尘俗事,唯离于爱者,方可无怖亦无忧。”
江亦臣皱皱眉头,慧远大师这样卖关子,只会让他越发的好奇他爹当年到底做过什么事,竟然让楚王记恨了这么多年。
疯癫道人给了他一脑掌,“要做老道的徒儿,你就给我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扔出去,否则老道就一脚把你踢下九仙山,到时候见了外人,别说你是我徒弟,老道丢不起这个脸!”
——
怀孕初期,杜晓瑜孕吐很厉害,这一路上,哪怕马车走得很平稳,基本没有颠簸,她还是觉得晕眩,之后换了船倒还好一点,因为每日都有新鲜水果供应,这季节,也就皇族才能吃到新鲜水果了,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杜晓瑜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果园,等再过个两三年,她那果园里的果树就该挂果了吧?到时候想怎么吃都行。
只可惜,她自己都还来不及去看看,就被抓回来了,
船是傅凉枭专门安排来接她的,船上除了他们,就只有护卫和厨娘,再没闲杂人等。
一般的客船到晚上是要停港靠岸歇息的,他们这艘没停,一直行驶,只不过晚上的速度要慢一些。
主卧内。
杜晓瑜正在给傅凉枭换药。
看着他胸前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她眼皮轻轻颤了颤,这个人到底是有多狠才能对自己下得了这么重的手啊?
“你当时就没想过做做样子吗?”杜晓瑜皱着眉,伤这么重,到京城都好不了。
“做样子能唬住你吗?”他笑问。
杜晓瑜微恼,“万一你真把自己刺死了怎么办?”
“那我就拉着你一起死。”傅凉枭一本正经地道:“活着做不成夫妻,死了,总得找个地方先把婚礼给办了吧?”
杜晓瑜愤恨地咬着牙,“你混蛋!”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傅凉枭低笑,等她打好绷带帮他穿上衣服,他顺势搂住她,怀中的人儿身躯娇软,纤细瘦弱,似乎怎么抱都抱不够。
她不知道,她离开的这三十多个日日夜夜里,他有多想她。
那样的相思,就好像北地的寒风,一寸一寸钻入肌肤,嵌入骨髓,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为了早些找到她,他接连四日不停歇,跑死了三匹踏雪马,自己也险些因为体力不支而醒不过来。
好在,上天终究是眷顾他,没有让他在失去生母之后再失去爱了两辈子的女人。
杜晓瑜是真的恼,怒斥道:“你明明就知道我心软,知道我见不得你受伤,还如此作践自己,你以为你伤的是谁?”
傅凉枭抱她更紧,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缓缓道:“你从未向我剖白过心意,我怎么知道你会心软而不是铁石心肠,又如何得知伤了我便是伤了你?”
杜晓瑜一愣,仔细想想,她好像真没对他说过什么表白心意之类的话。
她心虚地噎了噎,嘴巴还是很硬,“就算如此,你怎么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对着我下跪呢,你知不知道,从今往后,整个天下的人都会笑话高高在上的楚王殿下竟然自降身份对着一个女人下跪,你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傅凉枭毫不在意,“他们笑话他们的,我跪我的,他们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爱了一个女人两辈子,怎么能体会我想把爱妻追回来的苦心,别说是跪,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只要你能回头,我也在所不惜。”
杜晓瑜忍不住狠狠拧他一把,“成天把死挂在嘴边,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死啊?”
傅凉枭握住她拧他的小手,放到唇边亲亲,“无妨,死了你也是我的,别人抢不走。”
杜晓瑜看着他那一脸的认真,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一个多月,她不断地给自己找事情做分散注意力,可不管做多少,总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自己与他一起走过的几百个日日夜夜,从相遇相知到陪伴守护,从凑合着过的平淡到生死不离的情深。
这一路上,或许没有太多的轰轰烈烈,可他的名字,他的一颦一笑,早就随着那份情刻入了骨子里。
分手的时候是快刀斩乱麻,以为一刀就断得干干净净,可一刀之后,那些裹在乱麻里的感情就好像血管里的鲜血,被切断后不停地往外冒,疼到你蚀骨钻心。
杜晓瑜很不争气地想,自己算是被他拿捏透了,吃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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