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祁挑眉:“招兵买马?”
真是新鲜。一个被贬出定北的朝中重臣能在江南此等狎猝之地招兵买马,狼子豺虎之心跃然纸上。偏偏宁德顺还是个不知不觉的愚钝之人,将自己的讯息大肆宣扬,难道是就在等着踉铛入狱那日满朝贼子看他笑话?
诸祁嘲讽一笑,又问:“那人找到了吗?”
乘风颔首,自然知道诸祁说的那人是谁。他脸上露出几丝犹豫不决的表情:“目前来看有三个。只是明确的……还未知晓。”
“还未知晓?”诸祁一顿, 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看他一眼:“这可不像是你的行事风格。”
乘风心中一惊, 连忙开口:“再给属下三日。不出三日,那人肯定会浮出水面。”
诸祁转头不去看他,负手立于高阁之上。此时日薄西山,辽阔苍茫的大地已被层层暮色笼罩。他的身影隐没在沉沉的夜色之中,连声音也变得低沉。
“乱臣贼子?”
“五马分尸的好。”
诸祁扭头走下高台。乘风紧紧跟在他身后,两人脚步没有停顿,直接去了藏书阁。江南又传过来了个信鸽,鸽子上只有一句话:“魑魅魍魉之辈叩待时机, 待成熟之后露出水面, 便可一网打尽。”
藏书阁里灯火幽幽, 几个身着碧色衣衫的丫鬟静默立在两侧。诸祁勾唇, 挤出抹冰凉的笑容, 细长的手指挑开灯笼纸罩,将纸条放在跳跃的火苗上。不逾几时,纸条便已经被火舌吞没,化为了一片灰烬。
江宝珠用完膳后,心里愈发空虚。倚在美人榻上看桌上摆着的鸢尾花束。鸢尾花被修剪整齐,插在北定青瓷高颈瓶中,浅粉色的花瓣上被撒了几粒水珠子,折射出几丝好看的光晕来。
闻梦在一片拿起帕子绣着。江宝珠玩腻了花,就支着脑袋看闻梦绣手帕。一针一线错综复杂,没过多久,那帕子上就活灵活现出两条白色的鸭子来。
江宝珠揉了揉眼睛:“闻梦,我看你绣的眼睛就疼。你怎么这么厉害呢?这两个鸭子绣的可真好。”
闻梦一听哑然失笑,换了手上的线头:“娘娘,奴婢手里的帕子上绣的不是鸭子,是鸳鸯。”
江宝珠瞪圆了眼睛:“鸳鸯?”
闻梦脸上早就已经红透了,稍稍点了点头,把完工的帕子放在身后,装进了衣袖里。她抬起头转移话题,细声道:“娘娘莫不是太乏累了?刚刚不是说想要看画本子么?若不然奴婢帮您去挑一本?”
江宝珠闻言一笑,摆手:“画本子要自己去挑才好呢。”
她眨了眨眼睛,里面灿若星辰。仿佛昏暗的大殿里只有那双眼睛明亮着了。宝珠乖乖巧巧的坐在榻子上由闻梦披上衣服,才跳下榻子,去书房里挑画本子。
这东宫的藏书阁自然同别处的不一般,里面藏书极多,数量庞大,里面按顺序摆了十几架成年男子高的书柜。
书柜里的书亦是有规矩的,下面的藏书与上面的藏书也不一样。下面的多是些民间奇闻异事,而上面的都是些朝堂之上的宫野正史。按宝珠那活泼的性子,定是要从下面的民间奇闻异事选些来读。
宝珠身上的披风是红色绸子的,那布料光滑顺泽,有些来头。领子上缀着白裘狐氅,搁在下巴上蹭一蹭,感觉又痒又舒服。她低下头瞧一瞧,念道:“这书都没有落灰尘。这里是《乡间野史》,那边的有《晋桃花源记》,《民间三大奇冤》,闻梦,你说我读那一本来比较好?”
闻梦自幼时便卖到了江家做丫鬟,根本没有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她摇头:“奴婢资历短浅,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书呢。”
江宝珠点头,继续在书柜里找。谁知旁边一个小太监却低声开口道:“太子妃娘娘。依奴才看来,《乡间野史》过于放浪,不适合您这样身份高贵的来读,轻了您的耳目。《民间三大奇冤》也是记了些难辨是非的旧闻,也是不适合。不如您来看这本《晋桃花源记》,读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江宝珠抬头打量他,那小太监深深地垂着头,只能看见个嘴角。江宝珠心里奇怪,惊叹道:“这些画本子难道你都读过?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小太监作了个揖,依旧低着头答道:“略懂一二。奴才这些小手段难登大雅之堂。”
闻梦连忙开口:“大胆奴才,太子妃娘娘问你的话,怎么还低垂着头?懂不懂礼数?”
那太监闻言微顿,勾起嘴角挤出一抹怪异的笑容:“奴才长相丑陋,怕惊到太子妃娘娘。”
江宝珠忽然就打了个激灵,站起来扯了扯闻梦衣袖,开口道:“别说了闻梦。这里似乎是有些阴冷,还是赶紧拿了画本子出去读吧。”
那太监阴阳怪气的语调也把闻梦惊到了。她点头,回头深深地看了那太监一眼。太监缓缓作揖:“奴才恭送太子妃娘娘。”
两个人走到明亮的桌前,又把蜡烛多点了几盏。江宝珠把手中的画本子放在桌上,转头问道:“刚刚那人真是奇怪的很。”
闻梦颈后都出了层细密的冷汗,点了点头:“娘娘,还是多叫些人来,如何?”
江宝珠小手一挥:“不碍事。清天白日的还能出什么事?你也去挑本书来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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