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好奇地凑过去看,却见这两个鼻烟壶竟是珐琅夹着翡翠,大半个透明的翡翠瓶身,里头却似乎带着金箔与好看的画儿,便惊讶道,“这是内画么?”能在这小小的鼻烟壶的内壁作画,该是很不多见的了。
“本就是我欠你们的。”姚俊心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大方地说道,“喜欢就送你们了,算什么呢?谁不知道姚二爷最豪慡呢?”
看起来很阔气啊。
同寿县主与锦绣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便每人一个将这鼻烟壶收了,再次眼巴巴地向着姚俊看去,眼睛里很是有种小动物的表qíng。
“喂!我说,你们不能得寸进尺啊!”姚俊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正在大叫,却见自己今天带来的小厮正招呼着把一个不小的箱子搬进来,立时便眼角直跳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是二爷叫我们把今天买的有趣儿的东西搬进来的么?”那小厮被他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地问道。
“我……”姚俊刚说了一个字,便悲愤地向着姚安看去,很悲伤地指责道,“你又卖了我一回。”
一屋子的人都扑哧一声笑了。
“如今,可怎么办呢?”同寿县主对着姚安笑得脸上露出了酒窝,眨巴了一下眼睛。
“罢了,这一次,还是二爷自己大方点儿吧。”说罢他便对着锦绣挤了挤眼睛道,“就当叫你们受惊的赔罪了。”说到此时,外头的丫头便捧着几碗馄饨进来,大家吃了,赞了几句这馄饨味儿好,同寿县主使人赏了小厨房的人,大家也就散了。
第二日,锦绣便陪着同寿县主往永昌郡主处请安,刚刚进了屋子,便听到有妇人的哭泣声,那哭泣有点儿胆怯,有点儿害怕,竟是叫人听得心里很难受。抬眼看去,就见永昌郡主有些无奈地看着下手一个掩面哭泣的妇人,低声安慰了几句,似乎有些不耐烦,却还是有些不忍心。
那妇人的手边儿,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身子婀娜,色如chūn花,有些单薄地站在那妇人的身边,跟着垂泪。
大过年的,竟然还有人上门这样哭,锦绣真不知道永昌郡主的bào脾气还能忍住这个,然而想到昨日里那婆子曾说的“姑太太”,便心里有些了然。只是对永昌郡主还会对安平侯府之人这般善意多了几分好奇。
永昌郡主何时哄过人呢?这妇人这样儿哭,她心里头也厌烦,只是想到这小姑子当年在府里头虽然脑子有些不清楚,待她却不错,这才容下了,听得耳朵疼,就见同寿县主进来,急忙笑道,“过来,见见你姑妈与你表姐。”见那女孩儿有些怯怯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虽然那样白莲花儿一样的表qíng叫她有些不喜,然而想到小姑子这些年的遭遇,也有点儿同qíng,便只做不见。
同寿县主因带着爵位,一般的妇人见了,就算是长辈也只将她的礼岔过去也就完了,那妇人却似乎不知道一般,看着同寿县主施了全礼,这才掩着眼角的眼泪,对着永昌郡主哽咽道,“这就是娴姐儿吧?如今也这么大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掩面道,“若是我不是那样不小心,我那没了的二丫头,也和娴姐儿一般大了。”
同寿县主与锦绣都有些震惊地看着这妇人,有些反应不过来。永昌郡主听着这小姑子竟然拿个死了的孩子跟自己的闺女比,只觉得满脸的青筋都在乱蹦,瞪着眼睛,手里的茶碗都在乱响,沉默了片刻,这才挤出了几分笑容,对着身边的丫头唤道,“去问问,老太太什么时候儿起身,好叫妹妹去请安。”
“只有嫂子才这样为我费心了。”这妇人便感激道。
永昌郡主挥了挥手,这才问道,“你如今,打算怎么办呢?”见她一脸踌躇,目中就一闪,淡淡道,“或是,问问老太太?”
“我想回家来住。”那妇人鼓起勇气说道,“嫂子不知道这些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好容易被赦回来,她父亲又没了,我们娘俩没有了指望,如今,也只能靠着哥哥嫂子了。”她的目光在屋里那极大的博古架上徘徊,轻声道,“嫂子屋里好东西真多啊,”她哀求道,“想必咱们府里,也不差我们娘俩一口饭吃。”
“这个老太太做主便是。”永昌郡主对这妇人没什么意见,不过想到她是老太太的亲女,便不愿cha手这里头的事儿,闻言便含糊道,“想要怎样,你与老太太商量着就是。”
“那就多谢嫂子了,”妇人目光一亮,忙拉着身边的女孩儿道,“芬姐儿,给你舅妈磕头!”那女孩儿果然颤巍巍地就要拜倒,却叫永昌郡主一个眼色,一边儿的丫头伸手一捞笑道,“姑娘一会儿,多给老太太磕几个头,就是孝心了。”
“这是应该的。”妇人急忙道,然而之后,却又有些扭捏地看着同寿县主与身边几个丫头身上华丽的衣裳首饰,小声儿道,“芬姐儿,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东西呢。”一旁那女孩儿也是一副泪水要落不落的模样。
永昌郡主只当没听懂,一边招呼道,“快再去看看老太太,实在不行,就叫妹妹在我这儿用了饭再走。”见她目中一亮,也有些诧异,只觉得这么多年不见,这小姑子似乎与从前有些不同,然而到底之前的qíng分在,便也不在意,叫那母女坐在边儿上,这才对同寿县主笑道,“你姨妈昨儿回了,却叫你两个哥哥再多住几天,听说昨天你们玩的就极好,这些天也不许拌嘴生气。”
“是南阳侯府的少爷?”她话音未落,那妇人便惊喜地推了一把身边的女孩儿,对着眉头挑起的永昌郡主快活道,“我们芬姐儿虽然与我在外头吃苦,可是该教的,我一样儿都没落下,一会儿就叫她跟着两位少爷一同玩耍吧。”
永昌郡主的脸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这妇人的心思一点儿都不瞒人,这眼瞅着是打上自己两个外甥的主意了,心里头有点儿腻歪,她便淡淡道,“还是算了吧,芬姐儿如今这样儿,出去了,还不叫别人以为是少爷身边的丫头啊。”
那女孩儿本是目中发亮,听了这话,看了自己的衣裳,又见自己连同寿县主身后的丫头们的衣裳都不如,便低着头,眼里泛起了泪光。
“那嫂子有没上过身儿的衣裳,先给芬姐儿换上。”那妇人便含笑道,“嫂子放心,我们不嫌弃。”
这话一处,满屋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永昌郡主闭目不语许久,一张眼,这回是真冷淡了,撑着头道,“你不嫌弃,我嫌弃!”简直给脸不要脸!
那妇人也觉得说错了话,便脸上有些发红,却还是挤出了几丝笑容来。
锦绣在一旁跟看大戏一般,然而见这妇人虽然还有着几分美丽的容貌,然而满面风霜,执着帕子的手上全是老茧,又有些变形,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那么好,又听到她方才说什么赦回来,便带了几分猜测,然而见永昌郡主对这妇人的态度颇为古怪,便只当做听不见一样立在同寿县主的身后。
永昌郡主一烦了谁,那就真的不待见了。此时竟也不理睬这妇人,直叫外头送了两碗红枣桂圆茶来,对着道谢的同寿县主与锦绣笑道,“这天冷,喝点儿甜丝丝的东西,也暖和。”
那妇人见了自己的女儿就没有,就有些不快,却只此时,听到外头有笑声传来,“给姨妈请安来了。”就见姚俊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姚安。
那妇人一见姚俊,目中大亮,扯着身边那女孩儿就急声道,“芬姐儿,来!过去见见你表哥!”
☆、第43章
一听“表哥”这么个词儿,姚俊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
他受过英国公府里三姑娘的折磨,知道这表哥是个技术活儿,不是谁都有实力胜任的。况且他已定亲,虽然与那未来的妻子不熟悉,然而南阳侯府几代的教养,叫他从小就记在心里头,除了自己未来的妻子,身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便不应该再与别的女子有牵扯,叫自己的妻子伤心,因此如今已经不大在外头与女孩儿说笑了。
若不是六姑娘与同寿县主对他是真当做兄长一般看待,他也不会在她们面前那般肆意。
此时见一个女孩儿含羞带怯地过来了,他便有些皱眉,脸上也没有了一贯的笑脸,只拿眼去看永昌郡主。
“俊哥儿过来。”永昌郡主对拎不清的人带着一种天然的厌恶,此时也懒得给面子,只唤了姚俊上前,将那女孩儿留在了身后,此时便微笑道,“昨天玩得快活?”
“快活什么。”姚俊见永昌郡主这样的态度,便知道这两个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也不理睬,只轻叹了一声,在陌生人的面前做出了一副权贵弟子的模样儿,到底看着下头凑在一起笑的两个丫头可气,便凑到了永昌郡主的耳边,很是将自己被剥削了的悲惨说了,最后,就又是一叹。
永昌郡主听得将身子一歪,只吓得身边的丫头上来扶她,她却指着下头的两个小丫头笑道,“我竟不知道,你们凑在了一处,竟这般促狭。”
“二爷xing子大方,又可怜咱们不大出去,这才帮我们买了些东西。”锦绣便站起来笑道,“还要多谢二爷呢。”
姚俊不由去摸自己的眼角。
府里的事儿,还没有能瞒过永昌郡主的呢。此时见姚俊不似往日活跃,便想到了缘故,又见那女孩儿袅袅而来,也觉得烦了,便对着姚俊笑道,“既然请了安,你便带着安哥儿去读书吧,你娘临走还jiāo代,不许在我这里只顾玩乐呢。”
“既如此,我们便去了。”姚俊巴不得走呢,立时便拉着姚安出去了。
那妇人梗着脖子向外张望了许久,见永昌郡主满面讥讽地看着自己,不由讪笑道,“两个哥儿长得都这么好。”微微一顿,便小心问道,“不知如今都读什么书?可要走科举一途?”她一边看永昌郡主的脸色,一边含笑道,“这么大的公子,还是应该早点儿娶亲,也叫自己能安心搏个前程呢。”
只是手里的帕子却拧得乱七八糟的。
她身边的女孩儿多少知道母亲的意思,就有些羞答答的。
“已定了亲,只是孩子都还小,这才想着过几年。”永昌郡主淡淡地说道。
“多大了还小。”那妇人听到已定亲,就有些失望,然而却陡然目中一亮道,“那些大家出来的女孩儿,哪儿有咱们芬姐儿这样的温柔妥帖,会照顾人?嫂子不知道,这些年我都是芬姐儿照料的,这才熬了出来。”她目中晶亮地说道,“既然是嫂子的姐姐,我也能相信那哥儿的人品的,虽然芬姐儿有些委屈,不过也顾不得了,不若先娶了芬姐儿做二房奶奶,嫂子的姐姐管家也能有人帮衬着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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