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会简朴而又隆重,全程不过三十分钟。
大量的时间都留给了和烈士告别的亲属和前来吊唁的消防战士或是普通民众。
王福祥的家人提出要求,他们想见一见为儿子修复遗容的遗体整容师,另外,他们还想见一见儿子电话里总在提起的像姐姐一样关心他的中队防火参谋孔易真。
殡仪馆的一间休息室里,米果被岳渟川亲自带到王福祥的家人面前,没过一会儿,一身戎装的孔易真也走了进来。
米果和孔易真交换了一个眼神,孔易真把一束黄白菊,摆放在王福祥烈士的遗像前。
王福祥的父亲一看就是个憨厚淳朴的农民,他看到米果和米果身上的白色工作服,一时间激动难言,他抖着嗓子,叫身边的女儿,赶紧给恩人磕头道谢。
米果吓得躲到岳渟川背后,一个劲儿的摆手,说不要,不要这样。
岳渟川及时扶起王福祥的姐姐,他对老人家说:“现在不兴这个了,叔。”
老人握住岳渟川的手,一行浊泪淌下来,语气透出无尽的心酸和悲痛,“祥子能走得如此体面,多亏了你啊,姑娘,还有岳队长,你平常照顾祥子,关心祥子,他每次打电话都要提起你,他说,他能在咱们中队,说出去,都是老王家的骄傲!如今,他走了,走得英雄啊,我这娃子,没啥大本事,就是关键时刻能豁出命去。”
岳渟川内疚说道:“是我没能保护好祥子,我对不起您,叔!”
老人家猛地摇头,“这不怪你,不怪你。娃子有出息了,他去享福去了,我是留不住他的。叔不怪你,谁都不怪。”
岳渟川心情沉重地低下头。
之后,老人要和孔易真单独聊一会儿,岳渟川就带着米果出去了。
“我们等一等吧。”岳渟川怕老人家见到孔易真后情绪失控,决定在外边等一等。
可能是失去战友的缘故,岳渟川的情绪很是低沉,他半响没有言语,后来,他的袖子被身边的米果悄悄拉了一下,他扭过头,看着嘴角漾着笑意的姑娘,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米果看他严肃,便收起笑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说:“祥子是个乐观开朗的小伙子,被烧成那样了他的嘴角还上扬,保持着一丝笑意,你说,你们这么悲痛,不是让他走的不安心吗?你们一定没有仔细看过,他今天的遗容其实是一张笑脸,他想让大家记住的,还是他生前的模样,而不是让亲人和战友们为了他的离去而过度悲痛。岳渟川,你说我说得有道理吗?”
岳渟川动容地凝视着面前的米果,是啊,他不该在祥子的面前露出悲痛之色的,祥子那么爱笑,那么开朗,就算是离去,他希望看到的,也是大家的笑容而不是眼泪。
他抬起手,摸了摸米果红润的脸颊,“你说的很对,果果。是我错了。”
米果眼睛亮亮的抿唇一笑,“错了就得惩罚。”
“怎么惩罚?”他问。
米果吭了一声,转了转黑葡萄似的眼珠,说:“罚你,罚你。。后天晚上跟我回家吃饭!”
自从杜宝璋上门挑衅之后,米家爸妈对岳渟川的印象也跟着打了折扣,米果为了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特别恳求米爸爸,允许岳渟川到家吃饭赔罪。
岳渟川正愁着从哪方面突破米家父母防线呢,米果这一友情惩罚,直接解决了他的大问题。
他揉了揉米果的马尾,“好。到时我过来接你下班。”
“说话算话!”米果举起手掌。
“说话算话。”他对上她的手掌,最终,十指相连。
这时,休息室里突然传出一道熟悉的哭声。
不是王福祥的父亲和姐姐,而是来自于整个追悼会上都表现得异常冷静而又平淡的孔易真。
米果脸色变了变,就要进去,却被岳渟川一把拉住,“别去。”
米果诧异地看他。
岳渟川摇摇头,把米果拉回自己身边,手掌扣紧她的小手。
“让她哭吧,尽情的哭一场,或许才能卸下心头的包袱。”岳渟川说。
他听出孔易真的哭声不同于以往,这一次,她更多的是在宣泄,是真正意义上的痛哭。
祥子出事以后,除了在抢救室里她闹过一回,他见到的孔易真总是坚强的如同一个铁人,她投入忘我的工作,几乎忘了时间,她瘦下去的速度令人心惊,可是精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他清楚,她那样性格的人,遇到这么大的心理创伤,身体里一定积聚了数量可怕的负面情绪。他一直心存忧虑,怕她这根绷紧的弦终有断裂的一天,他还在尝试着打通她的心结,没想到,王福祥家人竟是打开这扇心门的钥匙。
等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样子,孔易真的哭声渐渐小了,又过了一会儿,休息室的门被人拉开,孔易真和王福祥的姐姐搀扶着老人家从里面走了出来。
孔易真明显哭过了,眼睛已经肿起来,红得像个桃子。
她抚摸了一下王福祥姐姐怀里抱着的王福祥的遗像,语气喃喃的,亲切地叫了声:“弟弟,你安息吧。”
岳渟川抿了一下刚毅的唇线,走上前,接过老人家,“叔,我带您过去等祥子。”
王福祥第一个被火化,算算时间,应该接骨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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