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族里的祭田,可也不是好拿的,难道不需要耕种?
而且他这拖家带口的一回去,在别人看来就是多了几张要吃饭的嘴,要分给他家,其他人的利益必然受损,自己要不掏出点什么来,其他人能愿意?
但当兵当知府这么些年下来,他实在没攒下多少银子,回去之后坐吃山空必然不行。可若是另谋生路,就他这个身子骨,能干什么呢?
夫人已经跟自己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总不能到头来还要叫她养活自己吧?
这么想着,原来自以为是的打算竟通通被粉碎,林青云一时也心乱如麻,下不定决心了。
刘夫人也知道自己这一剂药下的有些重,可忍了这么些年,她实在不愿意晚年凄凉,再拖累女儿。
这些话也不是她胡说吓唬人的,都是这几年来翻来覆去想过多少回的,慎之又慎,只不过都赶在今天一口气说了而已。
林青云站起身来,倒背着手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又过去看看女儿因为近来调养得当,变得粉雕玉琢的小脸,长叹一声。
“你让我想想。”
当晚,林青云彻夜未眠,睁着两只眼睛盯着上头的床幔,思绪翻滚。
诚然,回乡落叶归根,是多年来根札在他骨子里的一断执念,三言两语间,怎会轻言放弃?
但若要以牺牲夫人和女儿的终身幸福为代价来成全自己的念想,林青云也是断断不肯的。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前半辈子他已经愧对父母妻女,难不成又要搭上后半辈子吗?
不,他不能这么自私。
又或许事情并不像刘夫人想得那么糟糕,可林青云不敢冒险。
世上没有后悔药,很多事情一旦下了决定迈出去第一步,哪怕前方遍布荆棘,身边就是万丈深渊,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就好像现在,他一旦下决心回到开封,无缘无故的,难道圣人还能准许他再回来?
他们一家人的性子,留在开封是活不下去的,届时就只有返回老家一条路。
若是那些远亲性格醇厚善良也就罢了,但凡他低低头,怎么不是一辈子呢?
可假如,不用多了,只要有那么一个两个心性不好的,贞儿怎么办?
他真的该下定决心了。
第二十六章
公孙景吃了药,安安生生的睡了一觉,好好捂了一身汗出来,次日一早就退了高烧,不过额头还是微微有些烫,身子发软,使不上力气。
他醒来之后还有些迷糊,盯着全然陌生的床帐上方发了一会儿呆,又回忆起一路上看到的空旷景致,颇有所感,然后就开口念了一首打油出来:
“东望府,西望京,窗前月色明;晚风重,晨风寒,天边薄雾轻。”
话音刚落,外头小厮就敲门道:“大人,您可是要起了?”
进来之后,小厮先麻利的放下热水,这才上前扶着公孙景起来,送他去屏风后头换衣裳,这才笑道:“大人,您是不是记错了?这里可不就叫西望府,哪里是东望府?再者,这里也没雾啊。”
他是早年公孙景的书童,如今依旧跟着伺候,故而说话随便些。
里头公孙景轻笑一声,还没解释,后头另一个略年长些的随从便训斥道:“大人乃是圣人钦点的状元,哪里会错!自己蠢却有胆子指点起大人来了?边儿去!”
说完,又提了两桶热水进去,服侍公孙景好好泡了一回,重新换了干净衣裳,这才退到一边。
到底没好,只做了这么点儿事,公孙景就觉得手脚发软,很是力不从心,只得重新回到炕上,又叫人拿了两个软枕垫着,这才道:“莫要骂他,不懂便问乃是好事。”
说完,他又取了一卷书在手中,略翻了一页才说:“先前我在开封,不正是从东边往这儿瞧?而咱们赶路的时候,烟尘滚滚,落日余晖之下,岂不恰似天边薄雾?”
那随从阿金对公孙景奉若神明,听了这话只一味叫好,竟是想也不去想的。可那书童文白却是眨巴着眼睛想了一回,还是憨憨一笑,“还是大人有见识,想来小人肚里没有那些锦绣文章,终究是不成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想不出来!
本来么,黄沙就是黄沙,尘土就是尘土,怎么到了自家大人哪儿,就摇身一变成了薄雾?
想不通啊想不通,果然自己做不成读书人!
公孙景笑了笑,不说话了,只低头看书。
文白是跟着自己上过几天学堂的,略识得几个字,也颇好学,可到底没有天分,因此会发问,却体会不到其中三味。
阿金忠心耿耿,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被他奉如圣旨,却也有些失于灵活……
两人都知道自家大人是个爱读书的,便是这回轻装简行来赴任,也还死命的带了满满两车书呢!当真是手不释卷,故而不敢打扰,只在旁边侍候。
过了会儿,厨房的人来送饭,是一碗加了切碎的青菜叶的金黄小米粥,还有两只小巧的野菜包子,外加一碟两式的小菜,都是没有油星儿好克化的。
这些人倒罢了,后头竟然还跟着吉祥,见公孙景病恹恹的也不忘看书,就笑道:“大人,郡主和侯爷特地嘱咐奴婢来瞧瞧,问您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若有,只管打发人去说,不必见外。若是没有,也无须着急,只安心养病即可,来日方长。”
52书库推荐浏览: 少地瓜 美食文 种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