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这位荣国公夫人每至亥时四刻才会睡,日日如此,可今日…才亥时一刻。
墨棋先前想着事倒也未曾注意到水碧的脚步声,待听到这一句她才回过神朝人看去,眼瞧着水碧立在身后,她是先瞧了人一回,见她面上已不复先前的苍白便开口问道:“怎么不去歇息?先前不是不舒服吗?”
今日原本是水碧守夜,只是先前她闹起了肚子,正好墨棋没事就替了人。
水碧耳听着这一句便又朝人亲切得笑了笑,口中是温声说道:“劳姐姐担心了,先前歇了一会已经好了许多了…”
她说到这便又朝那块布帘看了一眼,而后才又问道:“夫人她?”
“夫人…”
墨棋听她这般问道却是又深深叹了口气,她也顺着人的目光朝那块布帘看去,而后是压低了嗓子同人轻声说道:“我也不知夫人是怎么了,只是总觉得夫人今儿夜里瞧着有些不对劲,先前夫人还让我去小厨房搬来了两壶酒又不许我近身伺候。”
她说到这便又皱了回眉:“以前夫人可是从来不喝酒的…”
等这话说完,她倒是想起今日是水碧陪着人出门的便又问了一句:“今日你陪着夫人出门的时候可是遇见什么事了?”
水碧听她这般说道心中倒是隐约有个猜测,想必今夜这位荣国公夫人的不寻常应该是与她所说的那位故人有关,只是这样的话她自然不可能与墨棋说。
因此听她这般问道,水碧也只是轻轻拧了眉低声说道:“夫人在外头的时候好好的也没瞧着有什么不对劲的?”
等这话一落,她是又试探性得说了一句:“许是夫人今日去寺里祭拜完国公爷,回到家中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她说到这眼瞧着墨棋面上的担忧便又轻声跟了一句:“姐姐别担心了,我会好生看着夫人的…如今夜色也深了,姐姐且先回去休息,您明儿个还得伺候夫人,可别熬青了眼。何况夫人心情不好正是需要清净的时候,我们都待在这反倒是让她觉得不自在了。”
墨棋原本是想留下的,她也不知道夫人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又怎么会放心离开?不过耳听着水碧这一字一句,她咬了咬唇到底也未再说什么。
倘若夫人真是因为国公爷的事,自然不希望她们瞧见。
她想到这便又细细嘱托了人一番,而后是又跟着一句:“我让人在外头置了醒酒汤,记得睡前服侍夫人用上一碗,没得明日该头疼了。”
墨棋这话说完眼见水碧一一应了便也未再多言,等离开前,她是又看了一眼那块布帘,而后才叹了口气往外走去。
等到墨棋离开后——
水碧便打了帘子往里头走去,屋中烛火虽然点了不少,只是因着时间过了太久,那烛火瞧着倒也不是那么明亮了…她是先循了一眼屋中,而后才看到倚着榻靠在引枕上睡着了的沈唯。
软榻旁边的茶案上放着两壶酒,此时早就见了底。
水碧素来嗅觉灵敏,只这般轻轻嗅了一回便闻出了那是个什么酒,想来墨棋是怕人喝醉了拿得还是最不易喝醉的果子酒…
可即便是这样的酒,沈唯却还是醉了,如今她就这样合着眼侧靠在引枕上。临近软榻那侧的轩窗开了几扇,这月份里的夜虽然不及春日那般峭寒,可喝醉了的人总归是有些怕寒的。
水碧眼瞧着沈唯因为冷的缘故蜷起了双腿,皱起了双眉。
她未曾说道什么只是朝人走去却是想先把人扶上床,只是她的手还未触及沈唯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我来。”
这个声音?
水碧的脸色一白,她的手仍旧悬在半空,脸却是朝身侧看去,眼瞧着来人一身玄衣、面容清隽忙收回了手退后一步,口中是恭声一句:“您怎么来了?”
陆起淮耳听着这道声音也未曾开口,他只是继续朝软榻走去。
待至软榻前,他才居高临下得朝榻上躺着的那个蜷着腿儿抱着双臂的沈唯看去,他看着沈唯这幅样子却是不自觉得皱了回眉,连带着声音也比先前要清冷几分:“你先下去。”
水碧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不敢置喙什么。
因此即便心中再是疑惑不解,她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往外退去。
陆起淮耳听着身后退去的脚步声,站在软榻前的身子也没有半分移动,他就这样低垂着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朝人看去。相处这么久,他还从未见过她有过这样的时候,无论是他认识的沈唯还是底下人禀报的沈唯,这个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从容的,即便偶尔也有过恍然,可也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那个故人究竟是谁,竟能让她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冷…”
外头的风又大了些许,沈唯的身子不自觉得又蜷起了些,好似这样的话就能抵挡这外头的寒冷。
此时屋中静谧,这一声纵然很轻,陆起淮却还是听见了,他仍旧低垂着一双眉眼,眼瞧着她的红唇一张一合,等到容色都开始变得有些苍白,他才终于伸手把那眼前的那两扇轩窗合上了。没了这冷风,屋子里的温度也开始变得回升,沈唯原先瑟缩在一道的身子也开始变得舒展开来。
陆起淮就这样垂眼看着人,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坐在了软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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