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碧耳听着这一字一句便拧眉看了人一眼,她的声音冷硬,容色也算不得好:“主子行事何时轮到我们置喙什么了。”
起先的时候她心中也觉得奇怪,主子竟然会把杜神医的事落到夫人头上。他们寻了杜神医做了多年,耗费的人力物力数不尽数,自然是想为了让荣国公府好生为主子效力,而为主子效力,除了心中的那一份道义之外,自然还要多一些筹码…可如今这个名声主子却平白给了夫人,此后荣国公府上下皆得念着她的好。
不过想着主子为夫人所做的那些事,她倒是也不觉得有所奇怪了,只是心下还是不免感叹一句,主子为夫人还当真是费尽心思。
妇人听水碧这般说,脸上倒是收起了原先的落寞,仍旧端得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丝毫不见生气。只是在与水碧擦肩而过往外头去的时候,她却轻飘飘得说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那位知晓了主子的身份会怎么看你?”
妇人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却一字一句砸到了水碧的心上了,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是有一日夫人知晓了主子的身份会如何看她?依照夫人的性子,必定不会再容她伺候在跟前。
若是以往也就罢了,可如今她和沈唯相处久了,心中也是真得拿她当主子看…
她实在无法想象若是真到了那日,她该怎么办?水碧想到这,容色也开始变得惨白起来。
…
沈唯却不知水碧此时在想什么,她只是继续往前走着,等穿过暗道她便瞧见了侯在外头那位白衣少年…来过两回,如今眼瞧着这位白衣少年,她自然也不会多言,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日这个少年引路的时候却要比往日多几分恭敬。
她心下思绪未减,脚下步子却未停。
“贵人,到了。”白衣少年停下步子,而后是半弓着身退下了。
沈唯见人离去也未曾多言,她只是往前看去,眼瞧着仍旧是当日那个水榭,虽然还有些距离,可她还是能透过那层层帷幔交叠之处瞧见一道身影…她也不知怎得,眼瞧着这个身影却停下了步子。
风拂过她的发,她的衣袍,却是足足过了有一会功夫,她才重新迈了步子往前走去。走得越近,里头那个身影也就越发清晰,而她心下那股子紊乱的情绪也就越发厉害。
沈唯其实鲜少会有这样的情绪,可每每碰到这个男人却总是不自觉这般。
她想到这,脚下的步子便又停了下来。
里头坐着的玄衣男人自然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未曾转身,依旧背身坐着,口中倒是说了一句:“你来了。”
声音如故,依旧带着几分不同于常人的磁性和淡漠。
沈唯闻言倒是略微收敛了心下的思绪,她点了点头,待察觉到男人仍旧是背身便又轻轻“嗯”了一声,余后她也不再多言只是掀开了眼前的帷幔往里头走去。
水榭之中依旧是往日的那副装扮,就连那炉中燃着的香也一如旧日。
不知道是不是这香料有镇定凝神的效果,沈唯此时的心绪较起先前却是好了许多,她眼看着男人的背影也未说什么只是朝人走去。等坐在男人对侧,还不等她说话,男人便先倒了一盏茶推到了她的面前,跟着还有一句:“如今天气转寒,喝点茶。”
她今日来此是想问人杜岐山的事,自然也不介意迎她的是酒还是茶。
因此沈唯也只是对人致了一声谢,而后她是握过那盏茶揭开了茶盖,等饮下一口盏中茶,她才朝对面的男人看去,眼看着那张被面具遮掩的面容,她是过了有一会功夫才开口说道:“今日来此的原因,楼主大概也能猜到几分…”她说到这的时候却是稍稍停了一瞬,而后才又跟着一句:“我往日从未见过那位杜神医,楼主为何要以我的名义请那位杜神医上门?”
玄衣男人耳听着这话却未曾说话。
他只是掀开了茶盖,茶水是刚煮开的,里头的茶叶已经闷了一会,香气也已经蔓延开来…武夷山的大红袍有着独有的兰花香气。可他揭开了茶盖也未曾饮用,只是握着茶盖轻轻扫着上头的茶水,眼看着盏中茶水轻泛涟漪,他才稍稍抬了几分眼朝人看去:“我以为你知道。”
仅仅六个字,声音如旧,未有多少起伏也没有多少情绪,却让沈唯一怔。
沈唯的确是怔忡的,她心中的确可以猜到男人的用意,现下整个陆家都拿她当救命恩人看只差将她供起来,这样于她而言自然是有利的,纵然以后被人发现身份,因着陆步侯这桩事他们也不会拿她如何。
这些好处,她都知道…
她只是不明白这个晋江楼楼主究竟为何要如此帮她?这样帮她,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沈唯的掌心贴着茶壁,茶水仍旧是热的,这样贴在掌心,那股子热便透过茶壁穿到她的皮肤。她不曾言语,只是一错不错地盯着眼前人看,眼神略显复杂,其实她心中一直都觉得奇怪这个晋江楼楼主对她好似有着出乎意料的关心。
这样的关心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合作关系。
这个男人…
他究竟想做什么?
陆起淮察觉到沈唯看过来的视线也不曾说话,他只是端起茶盏半垂着眼喝着手中的茶,茶水温热,入口正好。等到那股子兰花香味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他才抬眼朝沈唯看去,口中是如常一句:“你只需知道此事于你并没有坏处,而我也未想过要从你的身上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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