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的日头很好,透过木头窗棂打进屋中, 他们甚至可以看到飘荡在半空中的一些细小灰尘,而透过这些细小的灰尘, 他们可以看见坐在罗汉床的谢老夫人, 明明是如往日一样熟悉的面容,可他们竟陡然生出一种陌生感。
到底是什么缘故,竟能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彻底?难不成老夫人她,真得疯了不成?
屋子里静悄悄得无人说话,唯有几个小儿的哭泣声仍旧未曾停止,他们到底还年幼,不知道“休妻”究竟代表着什么,唯一可以知道的也只有他们的祖母如今很生气,也很陌生。可他们哭得实在太久了,如今声音已渐渐低哑下来,到得后头也只是变成了细弱的抽泣声,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哭嗝在这屋子里环绕着。
韦桑柔在那一瞬间的怔忡之后便回过神来, 她看着谢老夫人还想开口说话,只是还未等她开口,沈唯却已先握住了她的手。
韦桑柔不解沈唯的意思便拧头朝她看去,眼瞧着沈唯对她摇了摇头, 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而后就在她的注视下,沈唯率先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沈唯半低着头捡起了脚边那一张休妻的文书,眼看着上头所书的内容,她什么也不曾说只是把把那一纸文书轻轻卷起来握于手中。
她做这番动作的时候,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们面上神色各异,可担忧和不忍却是一致的。
等到沈唯把文书卷于手中后,她是微微抬了眼帘朝座上的谢老夫人看去。
谢老夫人仍旧半侧着身子坐着,她略微显得有些苍老的手紧紧撑在那扶手上头,脸上仍旧是先前那副怒气未平的模样,唯有眼中那无人窥见的地方好似闪烁着几许泪花。
沈唯什么也不曾说,只是深深朝人行了一道大拜礼。她的额头枕在地上铺着的毛毡上头,那底下的寒气纵然隔着一层毛毡却还是凉得厉害,可她却觉得浑身暖意,却是感动的。
她谢老夫人这一番好意,也谢她如此倾心相待,其实她…本不必如此,说到底,她与她而言,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
纵然日后外间骂声如雷,私嘲不断,也无关谢老夫人和陆家什么事,可这位好心的老太太,生怕她日后在外间难以行走,便耗尽心思做了这么一场好戏赶她离去。
日后就算旁人提起,他们也只会可怜她。
沈唯想到这,握着文书的手却是又多用了几分力道,只是唯恐这一份情绪外泄,她到底什么也不曾说,在这一拜之后便起身往外走去。
“大嫂…”
“大夫人…”
身后一众人眼看着沈唯往外走去皆忍不住出声喊她。
而沈唯耳听着这些声音,步子却未曾停留,她起初走得很慢,到后头却走得越来越快,她生怕自己若是停留下来便忍不住泄出这一份心思,那么老夫人的这番心思也就白费了。
帘起帘落,没一会功夫,这屋子里便没了沈唯的身影。
而原先端坐在罗汉床的谢老夫人终于拧头朝那一道还未曾静止的帘子看去,她撑在扶手的手多用了几分力道,眼中的泪花在日头的照耀下也闪烁得厉害,只是在众人看过来的时候,却又恢复成先前那一副漠然的模样。
…
沈唯走到院子的时候,便发现外头的人都抬着一张脸朝她看来。
她们每个人的脸色都不算好,脸上或是挂着不敢置信或是挂着担忧和不忍,可见先前里头那一番动静,外间也都听见了。
这些人当中,秋欢的神色尤为不好,她整张脸红彤彤的却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怎得,一双眼圈也红得厉害,想来是先前已哭过了一场。这会她眼看着沈唯出来便忙迎了过去,待瞧见被她握在手中的那一卷文书后,脸色却是又惨白了几分,她半低着头,口中是嗫嗫嚅嚅的一句话:“夫人,您…”
沈唯耳听着这话却未曾解释什么,她只是握过秋欢的手轻轻拍了一拍,而后才开了口:“回去再说。”
秋欢听出她话中的嘶哑也瞧见了她那身月白衣裳上头残留的茶渍,她见此也就不再说道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待狠狠抹干脸上的泪又替沈唯重新穿戴好斗篷,而后才扶着人往陶然斋走去。
…
大乘斋发生的这桩事,没多少功夫便传遍了整个陆家,所有人都在说老夫人怕是真得失了智,若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好端端得竟要休了大夫人。
大夫人在陆家也有八年的时间了。
这八年内还从来不曾行差踏错过半件事,如今老夫人却要拿七出之条里的“不顺父母、无所出”休弃大夫人,大夫人难以生育的事,早些国公爷在的时候便已知道了,那会老夫人也从来不曾说道什么,如今却要拿这样的话赶人走,这实在是太过戳心。
至于这“不顺父母”,更是无从说起。
陆家的这些规矩本就是早些谢老夫人当家时候定下来的,大夫人所作所为也不过是按着规矩办事罢了,往日都是如此,怎么如今却成了个“不顺父母”?
因着这桩事,今日的荣国公府上上下下皆在说道着此事,陶然斋更是不例外,只是相较起外间的热闹,沈唯所处的屋子里倒是有些诡异的安静。
早些她回来的时候便把其余一众丫鬟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水碧和秋欢侍立在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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