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步巍在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也觉得心神一震,而后便看到一道身影朝他跑来。
“大夫人,您小心些…”
“快拦住大夫人。”
周遭声音不断,众人都在劝拦着那个身穿素服的女子。
而陆步巍怔怔看着那道身影却好似傻了一般,他张了张口却吐不出声,只在胸腔之中萦绕着两字——
岁岁。
素衣女子推开众人的阻拦,径直跑到了灵柩前。
陆步巍眼看着她过来自是伸展了胳膊,却是想拥她入怀,只是记忆中熟悉的温度并未落入怀中,反倒是径直穿过他的身影,伏在了灵柩上。
他脸上的笑意化作震惊,好似还有些不明白现在是发生了什么。
他只能僵硬着脖子拧头朝人看去,待看到那副棺木,听着素衣女子伏在棺木上喃喃说着:“陆步巍,你个骗子,你个骗子…你答应我会平安回来的,你说话不算数,你说话,不算数。”
围绕在两侧的仆人看着她这幅模样也不敢说道什么,他们只能低着头抹着眼泪,到最后却是一个年迈的老妇人由人扶着走了过来,她也是一身素服,素来沉稳的面容如今也有着难以言喻的悲戚。
她什么也不曾说,只是一步步朝沈唯走去,待走到她身前,老妇人才伸手环住了沈唯的肩膀,带着怜爱般的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岁岁,别哭了…”
老妇人的声音也有着数不尽的喑哑,等到前话一落,她是看了看两侧将士握着的白色旗帜,而后才合了合眼,掩了哭音沉声道:“他死了,步巍他,死了。”
她这话一落——
不仅伏在棺木上的素衣女子一震,就连陆步巍也是一怔。
他…
死了?
是了,他的确是死了,死在边城的最后一场战役上,死在敌人的陷进中。虽然他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斩杀了敌方首领的头颅,可同样…他也终于力竭而死。
陆步巍想到这,心下也有些悲痛,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伏在棺木上的素衣女子,看着她面容苍白、双眼失神…他答应过她要平安回来,他没有做到。
是他,对不起她。
他一步步走到沈唯的身侧,似是想如旧日一样去抚一抚她的面容,可人鬼殊途,他又怎么可能碰得到?
府门前的哭声仍旧不断,而一个身穿盔甲的将士到底还是走上前来,他朝两人拱手一礼,而后是对着谢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这是将军垂死之际留下的书信,让属下交给您。”
他这话一落——
原先悲泣的两人到底是止了哭声,可陆步巍的神色却是一变。
那封书信…
陆步巍僵硬着身子朝沈唯看去,他不敢想象沈唯在得知信中的内容后会变得怎么样?她原本身子就羸弱,如今遭逢变故,倘若在受到那样的打击,她…肯定受不了。他想阻止,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得看着他们拆开了书信,看着沈唯的面容变得越来越惨白,看着她忍不住倒退几步。
“不,这不可能…”
沈唯的声音透着不敢置信,周遭众人皆不知是生了什么变故,只能看着她避如蛇蝎一样往后退去。
而后就在他们的注视下,那个素衣女子终于撑不住身子倒了下去。
“大夫人!”
“岁岁!”
“快扶大夫人起来…”
荣国公府门前是一片乱哄哄的模样,而陆步巍看着沈唯由人扶着走了进去,他伸出手似是想抓住她的手,想与她说道这些都不是真的,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她从他的眼前消失。
…
自从那日之后,沈唯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府里的人都说她是疯了。
到最后——
谢老夫人终于还是忍不住把人送去了家庙,一来是想着那处环境清幽,适宜休养,二来是为了避开家中这些是是非非,也省得她每日对着陆起淮,心思更重。
沈唯离开的时候只带了墨棋并着几个旧仆。
陆步巍也跟着她一道去了。
他原本以为,他在这人间也待不了多久,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的煞气太重,竟是一直都未曾被带走。陆步巍并没有转世投胎的想法,倘若来世没有沈唯,那他投胎又有什么意义?索性就这样陪在沈唯的身侧,倒也不错。
只是每日看着她对镜垂泪,看着她往日眉眼间的笑被怨愤所遮盖,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伤心。
是他的错…
是他把她变成了这幅模样。
虽说成大事者,必然得要舍弃些东西,可眼看着沈唯的身子一日又一日变得衰弱,他却后悔了。当日在边城,性命垂危之际,他与那人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好法子,这才做下这样一个局。
可若是知道沈唯知晓这些事后会变成这样,他却宁可从来不曾做过这样的局。
可惜…
这世上从未有后悔药。
陆步巍想到这,眼看着侧卧在软榻上,披着白狐毯子的沈唯,心下还是有着难言的悲痛。
他们来到家庙也有半年光景了,来时是炎炎夏日,如今却又是寒冬腊月,轩窗外头的雪花絮絮,时不时还会打进屋中…家庙清净,沈唯在这处休养了半年,性子较起往日倒是也平稳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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