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冀先前多饮用了几杯,这会脑子还有些晕眩。
他近日的确有些放纵了,在这群越响越烈的恭维声与奉承声中,越发有几分飘飘欲然…他明知道这样不好,他应该做礼贤下士的王长砾,应该表现得永远温润如玉、行止有度。
可在这一群声音和那些羡慕与钦佩的眼神中…
他就像书中所写,像是沾染了寒食散一般,越发放纵起来。
就像先前…
他们饮酒论事,正是高潮之际,楼中几人纷纷要他再做一首诗,说是要把他王魁首的话悬于屋中,日日观赏。
如今于他而言,作诗早已不是难事…
那诗集中的诗还有不少。
因此王冀也未曾推让,手中握着酒盏,便郎朗念了起来。
可他刚念完诗,便有一个青衣人走了进来,指着他问“你这诗是何人所作?”
旁人不知晓…
只当那青衣人是眼红他的名声,胡乱攀咬。
王冀心中却清楚这诗的确不是他所作,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那真正的主人是何人。他抬眼看向那个面带怒容的青衣人,心下一个咯噔,难不成这诗的主人竟是眼前这人?这个念头刚刚泛起,便被他压了下去…
若当真是眼前人,他又怎么可能会不公于世?
王冀想到这,酒意也散了几分,便放下手中酒盏抬手拦了众人的议论声…而后是迈步朝青衣人走去,待至人前,他是端端正正朝人拱手一礼,面色从容,语气温润:“这诗的确是在下所做,却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他这话说得甚是有气度,众人见之便又低声夸赞起人。
可还未等他们说上几句,便听到一声暴怒——
“放你娘的狗屁!”
在场的都是文人、学子,平日常浸染于诗书礼仪之中,即便吵个架也都是引据论点,若当真有个什么左右也就撸个袖子打个架,何时会当众骂娘?因此他这一声落,楼中众人皆被震了一瞬,好一会都未曾回过神来…
王冀也被这话怔了一瞬,回过神来面色便有几分涨红——
却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因为旁得?
王冀刚想说话,便有一个十岁余粉雕玉琢的少年从外头挤了进来,少年的衣袍、头发因为推挤而显得有几分乱,他也顾不着打理,快步朝青衣男人走去,看着男人暴怒的面色有些无奈,喊了他一声“先生”…
而后是朝身后看去,与王冀拱手一礼,口中跟着一句:“三哥。”
“阿衍?”
王冀看着王衍,面上也有几分怔楞:“你不是在徐先生那,怎么会出来?”
他这话一落,神色大震…
要是他没有记错,先前阿衍叫那位青衣人“先生”,这么说来眼前这位青衣人就是那位有“大才之名”的徐子夷?
和他有一样想法的自然也有不少人——
随着王冀一道来的往日也曾见过王衍,如今闻言也皆朝青衣男人看去。
外头跟着程愈来的一行,循声听见里头这一副状况,也不禁低呼出声:“景云,里间那位青衣人莫不就是子夷先生?”
子夷先生…
徐子夷。
这个名字对楼中众人而言太过熟悉了。
那是一个真正的天纵之才,未至弱冠便已金榜题名,三入仕三弃仕,弃富贵浮名,如闲云野鹤,广游天下...对于他们这些读书人而言,徐子夷就是他们心中的神。
偏偏徐子夷素来鲜少见人——
因此这天下间能窥见他真面目的本就不多,可如今,如今这位子夷先生竟然就在这个楼中,在他们的身边。
这让他们如何不激动。
清风楼中一时寂静无声,楼中众人皆看着那个青衣男人。
有人先起了头,朝人郑重拱手作揖,口中恭声而言:“学生拜见子夷先生。”
这话落…
余下的众人自然也回过神,他们未加掩饰激动的面容与声线,一一朝人拱手作揖。
一时之间——
这清风楼中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学生拜见子夷先生…”
无论是十余岁的少年,还是二十余岁的青年,甚至有年岁高于徐子夷的也皆用“学生”自称,以示尊敬。
王冀看着那个青衣人,与旁人的激动不同,他的面色却惨白得厉害。
徐子夷,真的是徐子夷…
当初他也曾想面见徐子夷,可他却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境况遇见徐子夷。
徐子夷未看众人,他依旧负手看着王冀,看着他惨白的面色与慌乱的神色…冷笑一声:“现在,我再问你,这首诗当真是你所做?”
…
清风楼后的小巷之中。
有一辆看起来古朴、没有丝毫特色的马车正停在这处,马车前面并未有车夫,而那车帘半掀,在这清冷月色与灯花的照映下隐隐可见里面坐着一个身穿胭脂色石榴裙的女子,却是琥珀。
而琥珀的身旁是坐着一个头戴青色帷帽、身穿青色常服的人——
正是王昉。
王昉伸手掀了那半面车帘——
她微微仰头看着那无边夜色,上有星河斜月,还有徐徐暖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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