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过去这么久,王昉还是记得当年在宫中的惊鸿一瞥,彼时眼前这位青夭已经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无论走到哪身后都是跟着一群人小心翼翼得侍奉着…没有人知晓这位贵妃娘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晓有一回天子出门不知是在哪里瞧见了她,而后便带她进了宫。
那个时候宫里早已没有言贵妃的事了…
而这位新晋的贵妃娘娘就被天子如珠如宝对待这着,若不是亲眼所见,王昉也不会相信那个隐忍了多年、有着极大谋略的男人竟然会这样疼爱一个女人,如一个普通的男人一般…他甚至还为她推却了选秀。
朝堂之内纷纷上奏,更有不少老臣劝诫天子为天下着想处死贵妃…
只是最后都被刘谨驳回了。
当初这些事闹得太大,即便王昉不常进宫却也知晓了大半…她记得后来是因为这位贵妃娘娘有了身孕,没有根基的贵妃有了子嗣,这事其实对于朝堂来说也算得上好事。何况当初刘谨已把持朝纲多年,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天子了。
在她死前…
这位贵妃娘娘已经诞下了一子,刘谨当场便封他为太子。
…
王昉从这些回忆里走出来的时候…青夭已替她重新戴好了手钏等物,这会便握着一方帕子细细替她擦拭着手。
她看着青夭额头上的那颗朱砂痣,待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这阵子可有人为难你?”
青夭似是未曾想到王昉会问这个,却是些微怔了一瞬…
不过也只是这一瞬,她便又重新回过了神,柔声回道:“并无,她们待奴都很好。”
王昉轻轻嗯了一声,她平日虽然不去管却也不代表她不知道…有容斋里私下对这位青夭的议论声一直都有不少,好在青夭平日行事也算得上沉稳、又少言寡语,一来二去,那些声音虽然还在可总归也少了许多。
她想到这便又开了口:“即便有人说些什么不中听的,你也不要介意。”
“奴知道的…”
青夭的面上带着几分笑,即便这样清浅的笑容,可在这样绝色的面容上却也有着一段数不出的风情…她把手中的帕子放进水盆中,而后是伸手把王昉的两节袖子轻轻挽下来,口中是跟着一句:“自打奴出生后,因着这张脸就生出过许多事了…早些父母还在的时候尚还好些,他们走后那些话也就多了。”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连带着面上也未有什么变化:“奴是幸运的,能跟着您。”
青夭这话却是带着真心的…
即便她鲜少在王昉跟前伺候,却也知晓眼前这位主子是当真的有谋略,也有手段…跟着这样的主子,她安心也放心。
有时候她也会想,若是当日王昉并未挑她…
那么她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妇人是不会喜欢她这样的,那么她最有可能得到的结局便是沦落成他人的玩物…
好在,她如今跟了王昉…这些都未曾发生。
王昉看过当日的手册,知晓青夭的老家是在临安,而她的父亲曾是一个私塾先生,母亲是个绣娘…她想到这便问道:“你的父母是何时没得?”
“母亲是前年没得,她生奴的时候损了身子,这十余年身子一直就很弱,先前又得了一场最病,一口气没上来便没了。至于父亲…”
青夭微微垂了几分脸,却是又过了一瞬才开口说道:“父亲自打母亲去后也就没了心思,饮酒的时候掉进了湖中,被人救上来的时候也没了气息。”
她这话说完却是直直跪了下去,朝王昉磕了个头,口中跟着一句:“这是旁人的说法,可奴知晓…父亲绝对不是这类人。母亲死后他固然神伤,可为了奴父亲也会好生活下去…因为他知道,若是有一天连他也不在了,奴的处境只怕会更艰难。”
王昉闻言心思一转自然也就听了个明白…
只怕是有人见色起意,索性便故意做出这样一桩事,为得便是得到这位青夭。
她未曾扶青夭起来,只是开口说道:“所以你逃到金陵把自己卖给牙婆,为得就是在这金陵城中寻一门庇佑之处…若有可能,还能为你父亲报仇?”
她这话说得没有丝毫隐晦,青夭身子一颤却还是点头应了“是”。
王昉轻轻叹了一声,若是没有她当日这一举只怕青夭当真会委身旁人,只不过前世的青夭在遇见刘谨之前又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心下转了回心思却还是伸手扶起了青夭,口中是跟着一句:“杀父之仇固然要报,可是青夭,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到别人的身上。”
“可是奴…”
青夭抬了头,姣美的面上滑过几分忧愁。
她这样一个卑贱的身份又怎么能与那些人对抗?除了把希望寄托给别人,她还能如何?
王昉知晓她在想什么,她未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淡淡说了一句:“这世上有许多事,都是瞬息万变的。”
青夭其实并不懂王昉话中的意思——
只是她却看懂了王昉面上的情绪,坚定而又从容…这是对自己的坚定,对生活的从容。
这一抹情绪与神色,即便在她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后也一直未曾忘记…未曾忘记曾有一个人在她卑贱如蝼蚁时,曾与她推心置腹的说过“希望是自己给自己的,而不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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