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暮四斜——
原先跟着王昉一道过来的宫人便在外头轻声禀道,却是到了王昉要出宫的日子了。
王昉握着棋子的手一顿,她抬眼朝王姝看去,便见她低垂着眉目收着棋子看不清面上的神态,只是声音听起来却要比原先还要淡几分:“去吧。”
“姑姑…”
王昉拧着眉心:“不若我今儿个留下来陪您?”
闻言,王姝倒是抬了头,她的面上带着几许清淡的笑容,口中是言:“傻姑娘,你又能陪我多久?”她这话说完便又低头收起了棋子,跟着一句:“如今你也成家了,回去吧。”
王昉听她这般说便也未曾再多言。
她站起身与王姝屈膝一礼,等到要出门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屋内一眼…屋中之人依旧未有什么变化,临窗而坐,素手执棋,衣袍轻翻。
这一份静谧恰如最初,却让王昉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生怕当真垂下泪来便也不敢再耽搁,抹了抹眼角迈步往外走去。
等到王昉离开,屋中之人才坐直了身子,她透过菱花窗往外看去…这一年又一年的时光,真是有些厌了啊。
…
王昉尚未走到永康宫,领路的宫人便直直跪了下来,她低垂着头口中是恭声一句:“陛下金安。”
陛下?刘谨?王昉一怔,一时竟忘记下跪…
她抬眼往前看去便见一个身穿玄衣纁裳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他的头上戴着十二冕旒冠,冕旒下的面容显得严肃而冷漠,全无当年模样。
“主子…”
身边的青夭轻轻扯了下她的衣摆,王昉回过神来忙跟着跪了下去,口中亦跟着一声恭言:“臣妇请陛下安,陛下金安。”
“起来吧…”刘谨的声音早已过了少年时的稚嫩,如今的他是一个真正的上位者,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透露出上位者的气势…他抬了步子朝王昉走来,临至几步才停下:“朕一直在想九章那样的性子究竟哪家小姐才能降得住他?原来是你啊。”
他这话似有几分感慨,待说完也未等王昉答便又笑跟着一句:“九章知晓你在宫里可是半点心思都没了,这会他正在宫外等你,去吧。”
“多谢陛下…”
王昉闻言却是心下一松,跟着便又屈膝一礼是为告退。
往日她可以肆无忌惮看着刘谨,如今却是不行了…连带着说话也免不得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刘谨未说什么,他负手亦要往前走去,眼滑过王昉身边的丫鬟却有一瞬得怔楞…青夭似是察觉到有人看她便越发低垂了几分眉眼,只有眉心的那粒朱砂痣却未曾遮掩的显露在半空之中。
☆、第一百零三十三章
临近过年。
天气倒是难得放了几日晴, 武安侯府今日也显得格外热闹…
自打王昉与陆意之大婚后未久,陆家在今日又大宴宾客为得却是陆则之与徐静嘉儿子福福的满月礼。
时下有“满月为人之初始”的说法, 因此每至这个日子必定会大宴宾客,为这位新生儿赋于最美好的祝福…何况陆则之身为侯府长子,来日必定是要承袭爵位,而他们的长子便是日后的世子。
虽说陆家如今较起往昔已呈沉倾败之势, 可总归与宫里的那两位还连带着关系,再倾败又能败到哪里去?
因此朝中众人以及金陵城中的贵人自然不会舍去今日这个交好的机会。
如今时辰还算早——
可武安侯府却已热闹纷纷,奴仆下人皆已开始拾掇起手上的事, 另有不少管事细细打点着, 没得待会在满月礼上出了什么差错。
天色还早…
王昉摸索着坐起了身,屋子里没点灯, 她只能透过帷帐隐隐瞧见菱花窗外的几许灰蒙白光…
今儿个是福福的满月礼,她自然也要去帮衬着些。
好在衣裳昨儿个她已让琥珀拿了进来就放在一旁的长案上, 王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从长案上把外衫取了进来, 还未曾披上就被陆意之伸手带进了怀中…陆意之揽着王昉的腰肢, 头枕在她的肩上,声音有些喑哑:“怎么醒得这么早?”
“吵醒你了?”
王昉抬了脸看着陆意之,只是屋中太过昏暗, 她也只能隐隐瞧见一个轮廓…她的指腹轻轻滑过他微拢的眉心, 口中是言:“今儿个是福福的满月礼, 我得去小厨房帮看着些。”她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时辰还早, 你再睡会。”
陆意之这几日每天早出晚归, 今儿个好不容易休假…
她想让他好好歇息。
“嗯…”陆意之闭着眼, 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他也未曾拦她,只是抱着她的腰肢又温存了一会,跟着是又说道:“不要太累,若有什么事只打发别人去做就是,你是新妇即便什么都不做旁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王昉笑了笑也未说什么,只是轻轻应了。
她倒也不怕旁人说些什么,只是徐静嘉刚出月子身子正弱着,她能多帮些自然是乐意的。
…
等洗漱完。
王昉便与琥珀一道往厨房走去。
此时天色还早,厨房里却已是一片热闹,进进出出的时不时还能传出一个妇人的声音…王昉停了步子往里看去,厨房的管事姓“李”,早些时候程嬷嬷已把家中几个管事的性子与她说了个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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