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下是川流不息的大马路,跳下去不摔死也会叫疾驰的车辆压扁,王列熙一个懦夫哪来这胆量。
一位旁观的小青年大致猜出纷争性质,对他这种有本事偷腥没本事负责的下流行径极端不齿,忍不住踩上两脚,故意对晏菲说:“姑娘这话不对,你让他跳天桥,万一掉下去当场摔不死,而是被车撞死,人家司机还要负责嘞。前段时间电视上刚报道过类似案例,法庭真会判司机过失致死罪哦,那样就连累好人了嘛,还不如让他自个儿抹脖子上吊干净省事。”
满堂哄笑,王列熙唯恐遭遇熟人,恨不能学乌龟缩头,七尺男儿身体佝偻,几乎钻到座位底下去。
袁明美见他们闹得太不像样,再发展下去不好收场,忍住羞耻说:“王列熙,晏菲话已说得很明白,你老实给钱我们就作罢,否则照她说的做,后果你自负。”
王列熙哭丧:“你们要我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不等于要我命么?小袁,求你行行好,我儿子还小,这个家要是毁了他怎么办?”
袁明美心软,一听这话没抓拿,晏菲可不吃他苦肉计,断然说道:“你儿子是刚结蒂的嫩黄瓜,今后日子长得很,只要自己努力,人生就是上坡路,越走越亮堂。姚佳的父母黄土埋半截,走得都是下坡路,相比之下,我们当然更同情他们!”
“可是我真没办法凑出那么多钱,难道叫我去偷去抢?”
“哼,量你也没那本事。你老婆家不是很有钱吗?你能骗姚佳的钱就不能骗你老婆的?”
“我老婆是无辜的啊。”
“没错,你老婆摊上你这个人渣老公是挺无辜,我们不能迁怒她,主意早替你想好啦,你去多办几张信用卡,教师职业信用好,透支额度高,你每张取现套现,凑三十万绰绰有余。”
这招数可谓敲骨吸髓,王列熙股战胁息全无人色:“这叫我怎么还啊,恶意套现是违法的……”
“那是你的事,你自己解决。”
当初王列熙抛弃怀孕的姚佳时也曾说过这句话,仇人当前,晏菲故意模仿他当时的腔调语气,力求以牙还牙。见他蜡黄个脸,如同见鬼一般,她躁乱的心终于感到一丝丝雪恨的快慰,人在做天在看,报应这东西真实不虚,尤其是对这样的人渣。
谈判告一段落,她们离开肯德基,叫了辆车回家。晏菲一进车厢便戴上墨镜,说要补会儿瞌睡,让袁明美别来打扰。
袁明美折腾半日,比她还倦,不到一分钟呼呼睡去,肥胖的身躯随汽车颠簸压上她瘦小的肩膀,压得她呼吸困难,而她任她压着,借这份重压寻回自身迅速消退的力量。从姚佳手术开始,她的神经便随时紧绷,一刻不能松懈,直到刚才在店里撒泼大闹,才将所有情绪释放宣泄。此刻她的身心仿佛挣脱风暴的小船,静静浮荡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上,马疲人倦,眼饧骨软,情愿化成一滩水,随波逐流,再不去抗争拼搏。
然而不可能,一劳永逸不属于她,属于姚佳,老天很公平,将永恒的安详留给死者,活着的人注定逃不开磨难考验,但即便如此她也会努力活下去,绝不做姚佳那样屈服于命运的失败者,她坚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第二天姚家父母在收到晏菲通知前来到工作地点找她,昨晚他们已经得知姚佳跳楼身死,将遗体领走,当时也曾情真意切抚尸大哭,可今天悲痛已雁过无痕,晏菲见到他们时,夫妇俩的双眼都闪着矍铄的光芒,女儿的死没能消磨二人的意志,反而激发了他们的斗志。
他们希望晏菲帮忙与医院交涉,向院方要求更多赔偿。
晏菲已切断与他们的瓜葛,心中再无一丝波澜,听到请求平静说道:“叔叔阿姨,我昨天去找王列熙谈判了,他承诺一周之内归还那二十万,还会多付十万赔偿金。”
姚母一愣,不满竟比惊喜更先登场。
“他害死我女儿,十万块就想了账?你就不会问他多要点?”
“再多他就拿不出来了,我是以他的家庭和事业为威胁的,如果这事闹开,威胁就失效了,到时他可能连骗走的钱都不会归还,毕竟从法律上讲他没有任何责任。”
姚父的想法比姚母的更气人。
“他真的只赔十万?”
这是在质疑晏菲吃差价了,她的面色立时生冷了几分。
“你二老要是信不过我可以当面去问他,我也是让他直接把钱打进你们的账户,一分钱都不会从我手中经过。我虽然穷,起码的良心还在,不会想借死人发财。”
姚母听出讽刺,顾忌着还有求于她,忙哄道:“我们不是信不过你,是被坑怕了。”
看来姚佳舍去性命也不能消除父母的怨念,晏菲真替她不值,冷笑似霜花绽放:“放心,以后没人会坑你们了。”
姚母瞧出她的厌恶,但利益优先,仍假装糊涂地求她:“医院那边还是麻烦你帮我们去说说,我和你叔叔什么都不懂,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谈。”
“对不起,这事我不能帮忙,我在这里工作,不能处处跟院方作对,而且自杀属于个人行为,医院要负责也只会承担次要责任,你们觉得姚佳的命值多少钱就自己找医院要去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当初是你把姚佳弄来这里开刀的,说起来你也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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